文/林健正(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榮退教授)
伊隆•馬斯克(Elon R. Musk)熱衷政治,積極替川普助選,不遺餘力,並捐助天文數字的競選經費。川普宣布成立政府效率部,任命馬斯克與維維克•拉馬斯瓦米(Vivek G. Ramaswamy)共同領導這一新成立的行政部門。馬斯克由此成為川普的摯友之一。作為一位了不起的企業家,馬斯克的成就令人矚目,但他的一生充滿爭議,其言行經常引發社會熱議,這一點與川普頗為相似。

近來科技巨頭的高管們——包括谷歌的執行長、創辦人,蘋果的執行長,以及亞馬遜的創辦人——紛紛造訪海湖山莊。有些人攜帶著高達七位數金額的支票,與川普共進晚餐,這種密切的政商互動讓人不禁感到一絲不安。這或許只是我個人的錯覺,但也可能是一個潛在的警訊。
歷史能為當下提供一些啟示。我們不妨回顧企業家進入聯邦政府擔任要職的經驗。例如,艾森豪總統曾任命通用汽車(GM)執行長查爾斯•威爾遜(Charles E. Wilson)為國防部長,以期提高國防部的管理效率。

二戰後的背景與威爾遜的任命
二戰結束後,美國國防部規模迅速擴大,管理和經費分配成為急需解決的核心問題。作為一位出色的將領,艾森豪對軍事事務了如指掌,但他希望借助企業管理的專業經驗,改善國防部的運營效率與資源配置,並平衡冷戰時期軍工產業需求與國家整體發展目標。
威爾遜在參加任職聽證會時表示:「為了國家的利益,我會支持一些對通用汽車不利的決策。」此言充分展現了他對政府與企業利益衝突的清晰認知和處理能力。
麥艾樂的任命與DARPA的成立

艾森豪連任後,繼續引入企業管理專才,任命寶潔公司(Procter & Gamble, P&G)總裁尼爾•麥艾樂(Neil E. McElroy)為國防部長。麥艾樂的任命延續了艾森豪強調效率與現代化管理的執政理念。
1957年,蘇聯成功發射了史潑尼克一號(Sputnik 1),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顆人造衛星,這一事件震驚美國,使美國政府意識到,自己可能在科技競賽中落後於蘇聯,尤其是在導彈、通信和太空領域的技術上。
為應對這一危機,在麥艾樂的積極推動下,美國於1958年成立了「國防高等研究計劃署」(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 DARPA,當時稱ARPA)。這個機構旨在集中資源,推動軍工產業技術創新,確保美國在科技競賽中的領先地位,並避免類似史潑尼克事件再次發生。
麥艾樂的企業管理經驗和對科技創新的重視,為美國在冷戰中的科技領先奠定了基礎。DARPA後來的諸多成就,如物聯網、GPS等,都可以追溯到這段冷戰時期的政策決策與執行。
值得一提的是,麥艾樂在接受任命前就向艾森豪表明,他將在任期內專注於達成具體目標,並承諾兩年後卸任以實現平穩過渡。他與艾森豪最終兌現了這一承諾。
從企業家任命到「軍工複合體」
企業家擔任政府要職,反映了美國政商關係日益緊密的趨勢,也催生了「軍工複合體」(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的雛形。儘管這種模式在冷戰期間幫助美國維持軍事與科技領先,但也存在潛在的利益衝突問題。艾森豪總統在卸任演說中曾警告「軍工複合體」對民主制度可能帶來的威脅,為後人留下深刻的啟示。
甘迺迪與麥納瑪拉的延續

艾森豪之後,甘迺迪總統任命福特汽車總裁羅伯特•麥納瑪拉(Robert McNamara)為國防部長。他在1961年至1968年間,幾乎橫跨甘迺迪與詹森兩位總統的完整任期,成為美國史上任期最久的國防部長,離開五角大廈之後,擔任世界銀行總裁長達13年之久。
麥納瑪拉以其強大的分析能力與管理專長,在越戰期間對美國國防政策產生了深遠影響,但也引發了不小的爭議。在越戰的前期,麥納瑪拉曾以系統分析做出戰勝的推論,而無視於多謀善斷的軍事實戰經驗,晚年在回憶錄中,以「我們錯了,錯的離譜(We were wrong, terribly wrong)」表達對升高越戰的後悔。

政商關係的紅線
到了尼克森總統任內,他多次任用私人摯友與企業家擔任政府職位,卻因利益衝突問題引發不少麻煩,最終動搖了其政府的信譽。這段歷史提醒我們,國家領導人在選任企業家進入政府時,需要慎重考量。企業家通常在私營領域有卓越成就,但公共政策、商業利益與私人需求之間存在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一旦跨越這條紅線,可能對民主治理和國家發展帶來深遠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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