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俄羅斯困戰爭凱因斯陷阱 經濟前景堪慮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俄羅斯的未來，宛如迷霧中的巨輪，表面看似航行穩健，實則因戰爭依賴與內部結構問題，陷入「戰爭凱因斯陷阱」的惡性循環，經濟前景堪慮。根據　《Gzero Media》資深作者威利斯·斯帕克斯（Willis Sparks）於2025年7月11日的報導，俄羅斯經濟雖因烏克蘭戰爭的軍事支出而短期成長，卻掩蓋不了長期隱憂。戰爭的高昂代價、人口結構危機、國際孤立及技術落後，如同繩索緊縛俄羅斯的發展道路。本文將從經濟、人口、國際關係與技術挑戰四個面向，探討俄羅斯如何深陷困境，並試圖勾勒其未來圖像。

經濟的短暫繁榮與長期隱憂

俄羅斯經濟在烏克蘭戰爭初期展現驚人韌性。2024年經濟成長率達4.3%，超越所有G7國家，主要得益於軍事支出的激增，約占政府總支出的40%。這一「戰爭凱因斯陷阱」透過軍工產業刺激就業與產出，短期內掩蓋了結構性問題。然而，這種成長不可持續。軍事支出推高通膨率至9.9%，迫使央行將利率調升至21%，企業借貸成本飆升，製造業活動萎縮，消費者信心下滑。

能源出口曾是俄羅斯的經濟命脈，但西方制裁改變了格局。雖然中國大陸與印度取代歐洲，成為主要油氣買家，俄羅斯卻因喪失歐洲市場而被迫以低於市場價出售能源。2025年5月，油氣收入年銳減35%，加劇財政赤字。俄羅斯仰賴「影子船隊」規避制裁，但這僅是權宜之計，無法彌補長期收入損失。俄羅斯經濟部長警告，經濟已「過熱」，瀕臨衰退邊緣，顯示戰爭紅利即將耗盡。

即使戰爭結束，歐洲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難以恢復。大陸經濟規模遠超俄羅斯，卻未在戰爭中提供實質軍事支持，顯示其對俄羅斯的戰略利用而非真誠合作。俄羅斯的經濟結構過於依賴資源出口，缺乏多元化，難以適應全球能源轉型趨勢，這使其長期成長潛力受限。

人口危機與戰爭的血腥代價

烏克蘭戰爭對俄羅斯人口結構造成毀滅性打擊。根據華盛頓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2025年6月的報告，俄羅斯在戰爭中已損失近95萬名士兵，其中25萬人死亡，預計2025年夏季傷亡總數將突破100萬。這不僅是二戰以來俄羅斯最慘重的軍事損失，也對其年輕勞動力造成長期影響。戰爭主要動員遠東與北部貧困地區的男性，透過高薪誘惑參軍，卻讓莫斯科與聖彼得堡的菁英階層得以倖免，這種不平等徵兵策略加劇了社會裂痕。

戰爭還引發人才外流。自2022年入侵烏克蘭以來，近100萬俄羅斯人，主要是年輕專業人士，為逃避徵兵或尋求更好機會而離開國境。這批人才的流失削弱了俄羅斯在數位時代的創新能力。根據世界智慧財產權組織的2024年全球創新指數，俄羅斯排名第59位，落後於模里西斯與喬治亞，顯示其科技與創業環境的薄弱。人口老化與勞動力短缺進一步惡化，2024年底俄羅斯勞動市場缺口達260萬人，推高工資並加劇通膨壓力。

俄羅斯試圖以高薪吸引外籍勞工及動員囚犯參戰，但這些措施無法彌補結構性人口危機。長期來看，年輕世代的流失與戰爭傷亡將使俄羅斯難以維持經濟活力與社會穩定，成為未來發展的重大障礙。

國際孤立與東向轉型的挑戰

俄羅斯因戰爭而與西方關係惡化，轉而尋求與亞洲國家的合作。中國大陸與印度成為其主要貿易夥伴，2023年俄中貿易額達2401億美元，年增26.3%。俄羅斯積極推動「東向轉型」，包括開發北極航道（NSR），試圖將其打造為連接亞洲與西方的替代路線。然而，北極航道的商業潛力受限於季節性冰層與高昂維護成本，且在未達成烏克蘭和平協議前，西方船運公司難以參與。

中國大陸對俄羅斯的支持有限，僅以低價購買能源，未能提供關鍵技術或軍事援助。俄羅斯對中國大陸的依賴引發菁英階層的擔憂，認為過度依賴可能削弱自主性。印度雖與俄羅斯簽署合作計畫，如東西海運走廊，但其武器採購已轉向美國，顯示俄羅斯的傳統影響力正在減弱。俄羅斯與北韓的軍事合作雖有所增強，但這進一步疏遠了日本與南韓等亞洲盟友，使其在區域內的戰略空間受限。

俄羅斯試圖在全球南方國家尋求支持，印度對俄羅斯的正面觀感較高，但多數亞洲國家對俄羅斯的接受度仍不及中國大陸。俄羅斯在國際舞台的孤立，使其難以獲得技術與資金支持，進一步限制了經濟多元化的可能性。

可再生能源的潛力與障礙

俄羅斯擁有全球最大的可再生能源技術潛力，涵蓋水力、風能、太陽能、生物質能與氫能。根據國際能源署（IEA）估計，俄羅斯的可再生能源潛力相當於每年2.7億噸煤當量。然而，2020年可再生能源僅占其電力需求的20%，主要來自水力，風能與太陽能占比微乎其微。俄羅斯政府雖承諾2060年實現淨零排放，但其策略依賴森林碳匯的增加，而非積極發展可再生能源。

俄羅斯推動「技術主權」，要求太陽能與風能設備本地化，但這推高了成本。2021年，俄羅斯太陽能光伏發電的安裝成本為每千瓦1700美元，遠高於加拿大的1100美元與印度的600美元。西方制裁導致國際風能設備製造商撤離，俄羅斯只能依賴大陸與印度的二線供應商，技術進步受阻。政府雖提供補貼，但2025-2035年計畫新增的6.7吉瓦容量，與大陸2022年一年新增的200吉瓦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氣候變化為俄羅斯帶來潛在機遇，暖化可能增加西北部的農業產出，預計到本世紀中葉，人均收入可因氣溫上升而增加20%。然而，俄羅斯對化石燃料的依賴與國內市場規模小，限制了可再生能源的發展。未來的亞洲能源網可能為俄羅斯提供出口機會，但計畫進展緩慢，難以短期內實現。

結語

俄羅斯的未來充滿矛盾與挑戰。戰爭帶來的短期經濟紅利，掩蓋不了其陷入「戰爭凱因斯陷阱」的危機。人口流失、國際孤立與技術落後，使其難以擺脫對化石燃料與軍事支出的依賴。雖然可再生能源與北極航道提供了潛在機遇，但內部結構性問題與地緣政治困境，限制了其實現路徑。俄羅斯若不改變現有策略，恐將在全球經濟與技術競爭中日益邊緣化，經濟前景堪慮。唯有透過和平解決戰爭、吸引人才回流與加速技術創新，俄羅斯才能掙脫陷阱，迎向更穩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