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之後,本欲效法王維「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未料最近受到「藍白合」事件影響,接連失控持續發表了幾篇涉及政治的論述,明批暗喻兼而有之,極盡節制避免過度偏激嚴厲指控,但仍引起至交親友的不同關切。
沈思反省之下,似乎初心不變、本性難移。仗義執言、嫉惡如仇、打抱不平的俠義之氣再起,熱愛國家民族的憂患情懷復燃,以致一發不可收拾。
細究潛藏挑動的緣因,受到重新細讀精研徐上瀛所著《溪山琴況》的激發默化可能有密切關係。
徐上瀛,號青山,明末清初虞山派古琴家。明亡後改名為谼,號石泛山人。年輕時懷抱濟世之志,充滿從政熱情,發願以武略報國,兩度參加武舉考試未能及第,棄武從文,與嚴天池、張渭川等琴人名家交遊,學琴有成,自名其家。
明末文人陸符佩服徐青山的琴音雅正,曾蔫其赴京,以正官廷琴風。青山北上至京口,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禎帝自縊煤山,徐青山被迫南歸。後雖欲「棄琴仗劍」赴京效力,終不遂其志。
從一個志存經世、關心國家興衰,參與抗清行動、熟諳兵法戰略的武家,轉成撫琴自樂、精通琴學,著作《大還閣琴譜》(含溪山琴況)傳世的琴人文士,晚年結茅穹窿,歸隱吳門,遠離功名,願做淡泊無聞的前朝遺老。
徐青山這般生命運途、心路歷程,深深引起我的同感共鳴,自忖不能攀比,述而不作,不學無術,既缺傳世之作,尤欠濟世之功。所處政黨輪替也不同於明清的改朝換代,但我這個「青杉」當下的心境似乎相當貼近350年前「青山」的處境。
《溪山琴況》序文首篇末尾「時余聽其琴音,繁劇而多哀靡。古人聞聲審音,考國治衰;今中和肇建,而漸涵是聲:其關治理,豈偶然耶?心竊懮之,未敢語人也。」
這段敘述徐青山於崇禎辛巳年(1641年),曾在京師西城聽到楊姓琴家在教彈羽音《漢宮秋》,又提到傳授崇禎皇帝古琴技法的太監「琴張公」是從楊氏學來的。皇帝熱愛古琴(會彈三十餘首琴曲),有意發揚雅樂。但徐青山聽到楊氏的演奏繁雜而多哀靡之音,自古以來審樂可知政,政治剛上正軌,而浸染這樣的聲音,這種情況絕非偶然,縱暗自擔懮,卻不敢向人說起。
對於當前的國家處境,政治情勢,即使退休也不能漠不關心,對於現實的文化興衰、藝術消長,縱然不在其位,更不會視若罔聞。但眼有所見又該如何?心有所感又能奈何?效法青山含蓄悶不吭聲,還是顯露青杉本性直言不諱,今晚我輾轉難眠,陷入天人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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