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德國人永誌不忘「六一七」

廖天琪（德國）

從布蘭登堡城門通向前柏林圍牆的一條大街，名叫「六月十七日大街」，這條兩邊綠樹成蔭的大道於1953年6月22日被當時西柏林議會如此命名，為的是紀念5天之前，也就是6月17日這一天，東德人民的起義抗暴。二戰後，德國被美英法蘇四國佔領，1949年5月美英法三國佔領區成立了「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即西德。同年10月蘇聯佔領區成立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即東德，但它一黨專政，既不民主，也不共和，是一個蘇聯老大哥在幕後操縱的傀儡政權，執政的是東德共產黨，也就是所謂的「統一社會黨」（SED）。

歷史往往重複且驚人地相似

這個歷史性事件過去整整70年，東西德也於1990年和平統一，但是這歷史瘡疤卻始終被人們緬懷紀念。在德國，不論朝野，包括社會上都依然年年有紀念慶典和討論的活動，媒體也大幅報導。當年事件的目擊者或參與者只有極少數還在世，他們那時都還是兒童或青少年，如今垂垂老矣，卻也依然不忘初心，樂於敘述曾經的感受和經歷。很多人認為1953年那場爭取民主人權的抗暴運動，孕育了1989年柏林牆坍塌，東德政權垮台的因子。一個民族的精神、經歷是會傳承下來的。當年蘇聯的坦克駛進東柏林，鎮壓了人民，今日俄羅斯的坦克又輾壓到烏克蘭，侵略者的野心、暴虐也可能代代相傳，我們如今也見識到了。有時候，歷史往往重複上演，並且每次的悲劇都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人類到底能否跳出這種悲劇的魔咒呢？學者、政治家都無解，我們常人就更是只能沈浸在一種無力感的悲情當中。

七十年前的六月十七抗暴日

70年前的6月17日，東德全境有數十個城市的人民，不約而同地奮起反抗，在大城市如柏林、德萊斯頓、萊比錫、耶拿、哈勒等更是有數萬人，甚至數十萬民眾發起了示威抗議活動。起因是當時的共產黨加速國家的蘇維埃化，向老大哥蘇聯學習，開始發展重工業，打壓私營企業，強制農業集體化，遏制宗教活動，這跟毛澤東統治的紅色中國完全是一個路數。五十年代的中國老百姓綿羊一般俯首稱臣，甘願為奴，連殺到自家頭上都不吭聲，但是西方人不同。

那時東德工人抗議國營公司要提高工作定額，卻不加薪，而且當時共產黨推行的集體化，導致大量農民逃往西德，市場因而蕭條，人民生活水平下降，工人首當其衝，東柏林的工人在16日就開始小規模的罷工。這一消息被西柏林美軍佔領區的電台報導出來，那時候還沒有柏林圍牆，一分為二的城市之間，甚至東西德之間還沒有什麼障礙，消息就野火一般立即燒遍整個東德境內。次日，也就是17日，成千上萬的民眾紛紛湧向城市中心地區，開始口號只是工人維權，反對加工加點，要求加薪，然而很快就轉變成反政府的呼號，人民要求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外國軍隊撤出、釋放政治犯（前幾日被捕的示威者）、甚至自由選舉等等。東德政府已經壓不住了，蘇聯軍隊本就駐紮在地，他們立即出動坦克，對著民眾開槍，造成55人死亡。接下來的秋後算賬，抓捕了一萬多人。

1956匈牙利和波蘭的兩場抗暴

這場可謂波濤壯闊的抗暴運動被本家政府和外來軍隊鎮壓下去，而那時的傳媒能量十分有限，加上蘇聯一力封鎖消息，因此東歐陣營中其他衛星國的民眾沒有被「傳染」到，但是匈牙利1956年的抗暴起義，更是讓蘇聯老大心驚膽顫，再度派出軍隊到首都布達佩斯進行鎮壓，導致2500多匈牙利人被殺，20萬人逃亡歐洲其他國家。同一年波蘭也發生了波茲南抗暴事件。由於波蘭共產黨唯蘇聯馬首是瞻，發展重工業，輕民生，使得國民經濟面臨崩潰，也是由工人發起了示威抗議活動，結果被殘酷無情地鎮壓，死（54人）傷（2000餘人）甚多，最後政府安撫，才平靜下來。

從1956匈、波的抗暴到1968捷克的布拉格之春，中間只有12年的功夫，這個華沙公約其實人心渙散不滿，只是蘇聯用武力罩著。東歐這些蘇聯衛星國各有辛酸的歷史，但都不及中共毛澤東政權那樣荒誕不經，自作孽不可活，在沒有外力的入侵之下，中共活活整死、殺死、餓死的國人達三、四千萬，創下古今中外的殺人記錄。

東德可以說是最幸運的，擺脫了蘇聯，跟民主的西德和平統一，連帶地把東歐的共產陣營打得稀巴爛，蘇聯解體，15個國家獨立出來。很多都競相投入西方自由陣營，有的成為歐盟成員，有的加入北約，目的就是要擺脫俄國，尋求經濟夥伴和軍事同盟來抵禦俄國的壓力。

保存民族記憶才能健康發展

自二次大戰之後，西方很強調一種「記憶文化」，力圖保存一個國家、民族的集體記憶。德國的「六一七」、匈牙利1956的抗暴起義、波蘭的波茲南事件、捷克布拉格之春，還有許多其他的歷史性紀念日，都一再喚起民眾對歷史的認知，對正義、理想的認同，這對於一個國家的存亡和健康發展至關重要。

反觀中共治國70多年，犯下的罪行累累，從土改、反右、文革到四五天安門、六四屠殺，犯罪者極力掩蓋真相，要人民遺忘以往，但是史書早就都記下來了，中共垮台之後，人們會翻出歷史，重新一筆筆地清算罪魁禍首，紀念那些無名的受害者和勇敢的反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