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吳演茂
所謂三昧者。 正受之名也。 不受諸受乃為正受。 真空寂定此心不動。 其要使人求之於己而已。 —永樂御製水懺序
菩提樹落下來的葉子,上面都有很多枯黃的黑點。
健康的菩提樹葉有著濃綠的心形,網狀葉脈,表面平滑有光澤,有一個明顯延伸的頂端尾尖,那就是心的牽掛。
在城市紅塵俗世,習慣了這種在水泥叢林中的生活,早出晚歸,步履匆匆。我已無法解讀瀰漫著慾望泡沫的城市生活,內心總處於無邊的焦慮與渴望之中。焦慮和渴望,就像葉子上的黑點。掃落葉,掃掉被黑點枯黃污染的菩提心。
掃地的原則是:往前掃,不往後掃。
掃除內在的執著煩惱。掃把落下的一瞬間,就已經成為過去。掃的都是過去心。面對外境的時候,一接觸到,就已經滅去,放下,放下。
不好的心心念念,就像菩提樹的落葉一樣,抖落根塵,隨風灑脫率性紛飛,從此畫下一個圓滿的句點,不再有不好的業緣。在能掌控的範圍內,一切境,一切緣,都能夠把它圓滿。碰到外在的各種因緣,好的把它淨化了,提升了,慢慢的把見思塵沙惑一一斷盡。來了我就掃,掃了我就放下,沒有清淨髒污的分野,安住清淨,緣滅清淨,回歸到清淨寂然的狀態。
懺悔,就像看著一個老朋友。誠實的面對自己這個老朋友。懺悔,卸除所有心靈上任何合理化的偽裝,那是對自己一種完全的坦白。把自己的過錯和心靈的污穢,赤裸裸的,不加任何覆蓋隱瞞的坦露出來。
……
瘡痊回顧,煙雲四合
紅塵四合,煙雲相連。繁鬧塵市熱鬧喧囂人流揚起的紅塵,從四方合攏,充滿全城凡俗塵世間,塵土與煙雲都連在一起,凡聖同居。
入法流水
法流。緣心而不順所緣境。
未與如來法流水接。反觀所聞言教的本性,遠離緣塵。
—楞嚴經卷八
慈悲三昧水懺,是唐朝知玄法師,世稱悟達國師,依宗密禪師所著“圓覺經證儀”而錄成的。用水的概念,說明懺悔就是把自己的心,放進佛法的清涼水流之中,借著一次又一次的懺悔沖刷,使染汙罪垢的心,漸漸地恢復清淨。再回到滾滾紅塵,繼續拔苦予樂的菩薩行證。
知玄法師入西蜀彭州九隴山相尋聖僧,當時天色已晚,彷徨四顧,見到二棵松樹挺立於煙雲之間。雙松張蓋,含斜照而仰止愁消。九隴凌空,顯梵剎而金光輝耀。
山可以遠離塵囂,聳立騰越於天空之中,白雲繚繞,拔地通天,幽深僻靜,超塵脫俗。雙松合抱,是悲智雙運,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
山,具有淨化人心的作用,走入山林,能令人放下塵世的煩惱,洗滌身心的雜染,忘卻人為所形成的矛盾和紛擾。知玄法師的求痊之路,一開始就要登上高高的山頂,以淨化心靈,不帶有目的性,不將世俗功利的心態,帶進尋求痊癒之路,是生命的上揚、靈性的提昇,還歸最自然、清淨的本心。當知玄法師融入當下九隴山的清淨,便喚醒了心靈本具的清淨特性;一草一木,一切情境,都能與真理相感相應,於是迦諾迦尊者,也就相應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們從禮拜諸佛、菩薩,皈敬十方盡虛空界一切佛、法、僧三寶,以建立信心基礎。
懺悔自己的愚癡不自在,事情做不了。一切一切, 就消融在當下,拜懺禮佛的這一拜,清楚拜佛的動作,清楚動作接觸拜墊的感覺,知道自己在拜佛。就像禪修用默照的方法,用無所求的心拜佛,單純的拜佛。
懺文首先定義要懺悔的煩惱,業,果報等三種障;並闡明三障間因煩惱而起諸惡業,由造惡業而得苦報的內在因果關係。
上卷懺文興滅障七心,滅除煩惱,業,果報三障:慚愧心,恐怖心,厭離心,發菩提心,怨親平等心,念報佛恩心,觀罪性空心,等七種心以滅罪;懺悔煩惱障的法門,在於認識意業是起諸煩惱,而觸動身口造作的根本。意業源於慳貪,瞋恚,痴闇;而痴闇則會形成起諸邪見,造諸不善。
體認無常,無覆藏二心。心,隨時隨時和身在一起。看著念頭升起,看著念頭滅去。念頭的生滅,也是無常的現象。透過業力因果,煩惱菩提,用佛法僧,覺正淨三寶正知見來檢驗自己,日常生活有沒有在佛法裡面。僧寶就是自己內在的清淨的自性心,佛性如來藏。相信自己可以修行。
在第一卷功果克諧之後,轉苦緣而成樂具,轉業惱而得清涼。一隻聖靈和諧的白鴿,慌亂地在金剛經牆和大殿屋頂之間穿梭飛舞。
牠為什麼還這麼慌亂呢?
中卷懺文建立觀因緣,果報,自身,如來身的四種觀行。總相懺悔,就像照鏡子一樣,將自己的身、口、意種種行為,一層一層照得清清楚楚。感覺像是從一整面沒有塵垢的大鏡子,慢慢變成局部的放大鏡,下卷懺文再變成別相懺悔的細部顯微鏡,將自己輪迴六道的種種煩惱、習氣看得愈來愈清楚。最後發願回向,慧日普明,覺海性圓澄。
曹山
忽遇六賊來時如何?
忽遇六賊來時如何。師曰。亦須具大慈悲。 僧云。如何具大慈悲。師曰。一劍揮盡。僧云。 盡後如何。師曰。始得和同。
混世入俗,自己很清楚,這一切都是本分事,能夠清淨,能夠慈悲度化眾生。一樣做事, 做個普通人,可是自己內心有個界線,都在清淨之中。外表讓人家看不起,可是自己始終在修行用功,混進世俗之中,一樣修行用功。打成一片,和光同塵。
菩薩戒的重點在心念,心念的轉化。
我的心念上面,真的能夠上發菩提心,下化眾生?
發菩提心的過程,心念是需要轉的。轉的內容就是懺文裡面所有一切言行生活。
拜懺的時候,體驗身體和心理酸酸痛痛的感覺,跟著它在一起。內心裡面的起心動念,都是一顆煩惱的種子。藉由懺文,考驗自己的心念,在生活上對於六塵可以不執取,念念不被煩惱分別所束縛,可以放得下,就會有禪定力。道理很簡單,做起來不容易。
能夠誠懇的人,坦誠面對自己的內心,以緣起的慈悲心力,悲喜心水,進行洗心革面的懺悔,並藉此而達到醒悟和清洗心靈的目的。有了真正的懺悔,才能以誠懇的心,去面對別人,直下承擔自己的過錯和責任。
拜懺的意義,不只是在參與拜懺法會幾個小時的洗滌淨化,而是要將禮懺的精神延續到日常生活中,隨時自我觀照,「懺」才會對我們的生命產生根本改變。不怕念起,只怕覺遲,知道自己犯了過失,就是覺性的顯現,覺察之後,要能覺照自心,了解煩惱所在,改正過錯;進一步更要覺悟,契悟實相之理,保持覺性的存在,永不再犯,這樣才是真懺悔。就像一場心靈的沐浴,對自己心靈的種種污染和污垢,進行一次一次徹底的清洗。從念頭開始,用願力督促自己,來祝福一切人。
重新歸零,再出發!
(編按 : 作者「以葉喻業」,請讀者參照發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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