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川普鐵腕欲拔聯準會舵手：鮑爾去留掀金融風暴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聯準會，Fed）作為全球金融的核心，其主席的動向足以撼動國際經濟格局。2025年，隨著川普（Donald Trump）二度入主白宮，他對聯準會主席傑羅姆·鮑爾（Jerome Powell）的公開抨擊與解任企圖，成為全球焦點。川普批評鮑爾的貨幣政策過於保守，揚言在2026年5月任期結束前將其撤換，試圖安插更順從其經濟願景的人選。此舉不僅挑戰聯準會的獨立性，更可能引發金融市場動盪。本文將從法律可行性、鮑爾與川普的立場交鋒、後任人選的政策傾向，以及可能的經濟後果等面向，剖析這場權力爭奪戰的來龍去脈與潛在影響。

解任鮑爾的法律障礙

聯準會主席由總統提名、參議院批准，任期四年，享有高度獨立性。根據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前田和馬的報告，聯邦準備法對主席解任缺乏明確規定，僅要求解任聯準會理事需「正當理由」（for cause），如「效率低下、職務疏忽或瀆職」。1935年最高法院針對聯邦交易委員會的判例顯示，政策分歧難以作為解任依據，這使得川普強行撤換鮑爾的計畫面臨法律高牆。

鮑爾身兼聯準會主席與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主席兩職，後者由FOMC成員選舉產生。即使川普迫使鮑爾辭去聯準會主席職務，只要鮑爾保留理事身份且獲FOMC支持，他仍可能繼續主導貨幣政策。因此，川普若要徹底剝奪鮑爾影響力，需將其從理事會移除，這需要更強的法律依據與政治動員。

法律界對解任的可行性看法分歧。許多憲法學者認為，聯準會的獨立性受到法律保護，解任鮑爾可能引發法庭爭訟。過去從未有聯準會主席被強制解任的先例，這進一步增加了川普行動的不確定性。

鮑爾與川普的立場對峙

鮑爾對川普的解任威脅顯示堅定立場。2024年11月FOMC記者會上，他明確表示解任「法律上不被允許」，並強調貨幣政策不受政治干預。根據前田和馬的資料，鮑爾多次重申聯準會獨立性對維護美元信譽的關鍵性，並以其他聯邦機構高層被解職的案例為鑑，認為這些不適用於聯準會。

川普的不滿源於鮑爾對高利率的堅持。他認為高利率抑制住房與汽車消費，並可能削弱其減稅政策的吸引力。野村総合研究所執行經濟學家木内登英指出，川普的關稅政策已動搖市場對美元的信心，推高長期利率，與其低利率目標相悖。然而，川普政府內部對解任鮑爾態度不一，顯示其計畫並非鐵板一塊。

川普政府內部存在分歧。財政部長史考特·貝森特（Scott Bessent）稱聯準會獨立性為「珍寶」，潛在後任凱文·沃許（Kevin Warsh）亦建議讓鮑爾完成任期。金融市場出身的官員擔憂，解任鮑爾可能引發市場亂局，進一步削弱川普的經濟議程。

後任人選的政策風向

川普據傳有意以凱文·沃許接替鮑爾。沃許在2025年2月《華爾街日報》撰文，主張聯準會應積極降息，認為川普的關稅僅帶來一次性通膨壓力，無需過度收緊政策。他並建議縮減聯準會2.5兆美元的過剩準備金，回歸疫情前水準。相較鮑爾的謹慎，沃許的政策更傾向寬鬆，與川普的經濟願景契合。

沃許若上任，可能加速聯準會降息步伐。前田和馬預測，市場已預期2025年6月聯準會重啟降息，全年降幅約0.75至1.0個百分點。沃許的寬鬆傾向或放大降息幅度，但過於順從政治壓力可能損害聯準會公信力，引發市場波動。

沃許的立場並非全然順從川普。他強調聯準會需專注物價穩定，這與鮑爾的數據驅動決策有相似之處。因此，即便沃許接任，貨幣政策的轉向幅度可能不如川普預期劇烈。

經濟與全球市場的連鎖反應

川普的關稅政策為美國經濟帶來通膨上行與成長下行的雙重風險。木内登英分析，關稅推高進口成本，短期加劇通膨，長期則因需求疲軟抑制成長。鮑爾認為關稅引發的物價上漲屬於一次性衝擊，不宜以緊縮政策應對，但若通膨預期失控，聯準會可能被迫調整立場。

解任爭議的影響超越美國。歐洲中央銀行（ECB）因應關稅對歐元區的負面衝擊，已於2025年4月連續六次降息，利率降至2.25%。聯準會的謹慎態度可能加劇美元波動，影響全球資本流動。

金融市場對解任的不確定性高度敏感。若川普強推解任，市場可能因聯準會獨立性受損而動盪，甚至推高風險溢價，影響全球資產價格。

未來情境與風險評估

前田和馬認為，鮑爾續任是主流情境。川普政府內部分歧、法律障礙與市場對動盪的擔憂，均限制其行動。鮑爾可能在2025年5月或6月FOMC會議上，根據經濟數據靈活調整政策，如啟動降息或暗示降息路徑，緩解政治壓力同時捍衛獨立性。

風險情境包括川普強行解任。若鮑爾選擇辭職，由傾向降息的聯準會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接任，可能避免法律爭議，但形同聯準會向政治低頭，損及長期信譽。另一情境是川普訴諸法庭，但鑑於判例與輿論阻力，成功機率低，卻可能加劇市場不確定性。

若解任失敗，川普可能轉而施壓聯準會採取更寬鬆政策，這將考驗鮑爾在政治壓力與政策獨立性間的平衡能力。無論結果如何，爭議都將影響聯準會的決策路徑與市場信心。

結語

川普對鮑爾的解任企圖，是對聯準會獨立性的一次高風險挑戰。鮑爾的堅守、法律的模糊地帶與川普政府內部的分歧，交織成一場複雜的權力博弈。這場風波不僅關乎聯準會的未來，更將影響美國乃至全球經濟的穩定。短期內，市場可能因不確定性而波動；長期看，聯準會的公信力與貨幣政策穩定性面臨考驗。鮑爾能否在川普的鐵腕下屹立不倒，或川普的壓力將重塑聯準會格局，2025年的經濟舞台將揭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