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從《大學雜誌》看執政黨

文/洪三雄

許信良最近出版《天命/台灣民主運動者許信良的一生見證》，我特地出席新書發表會。因為我們曾經在催生台灣的自由、民主、法治的坎坷路上一起攜手，竭盡書生言論報國之志，也算是倡言改革的革命夥伴。

1970年代，台灣處在國際的險惡局勢中，顛簸震撼不安。許信良、張俊宏、張紹文、陳鼓應等人於1970年底一起改制《大學雜誌》，為台灣開啟政治革新的新視野。我則在台灣大學主持《台大法言》，與陳玲玉領銜的「台大法學院學生代表會」，齊力推動與聞國事、變革圖強的學生運動，為台灣民主化略盡綿薄。

那個時候，許信良剛從愛丁堡回國，在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第一組任職；張俊宏則是台大政研所的高材生，也在第四組工作。在「黨國一家」的時期，中國國民黨的威權不可一世，無人敢批評「反攻大陸」的神祖牌；又因「戡亂戒嚴」造成「蔣公」定於一尊的威權統治，迫使掛著「民主」國家招牌的台灣，淪為世界第三流的國家。

一、《大學雜誌》集結人才、為國所用

儘管時局危疑動盪，1971年元月號《大學雜誌》改組，公布了62位社務委員，1972年元月更擴增為85名。除了《大學雜誌》原班人馬之外，加入了商界的領導人士、台大的激進教師和學生，也有少數國民黨的權貴子弟。這些人才，不只談政治、更鑽研政策；不只關注官僚體制，更重視民主法治和經濟建設。

這一期《大學雜誌》，張紹文、陳鼓應和劉福增聯名發表〈給蔣經國先生的信〉，建議提供青年人自由言論的管道。因為「權者」的胸襟、「智者」的敢言，終於有了彼此間的溝通橋樑。也因為人才的湧現，台灣的民主化和國家建設才萌發新機。

當今台灣在內憂外患交迫之下，執政黨面對立法院違憲亂政、幾無止境的亂象，卻難有對應之策。試問，爾今「智者」何在？「權者」如何網羅「智者」以因應世局？這恐怕是台灣救亡圖存亟需深思的議題。

二、《大學雜誌》廣開言路、兼聽則明

《大學雜誌》作為諮諏善道、察納雅言的平台，1971至1972年間，諸多國是建言接續提出，當然造成國民黨的不悅與驚恐，但也為當權者提供許多苦思不得的良方：
1. 〈國事諍言〉建議國民黨「決策層」吸收新血，從根本探討國體、政體及法治等問題，提出易筋洗髓的改革見解，進而建立法治及多元價值的開放社會。
2. 〈國是九論〉進一步對台灣的全面革新作了更具體、更大規模的主張，涵蓋人權、人事制度、外交、經濟、農業、社福、教育、地方政治與青年各層面。
3. 〈台灣社會力的分析〉則是台灣自1949年戒嚴以來的第一部專書，深入描繪和分析：1970年代初期，台灣各種社會群體的處境和政治態度，無異給國民黨上了接地氣的一課。這是戒嚴以來，第一次公開、坦白解析台灣面臨的社會問題、社會結構與經濟發展的癥結，以及被忽視的社會潛力。

僅管這些言論產生極大的衝擊，當時國民黨總算把握機會在虛心檢討中獲取教訓與解方。事實上，《大學雜誌》的論述與獻策，幫助了蔣經國在接班的改革路上，發現問題、找到政策、更找到人才，即使是短暫、有限且局部的。

三、權力面前，總是缺乏「智者」

作為一個執政黨，不能只是選舉的機器。否則，黨內只顧競逐名位、空乏論述者眾，勢將導致「國之不國」而有國策不明、行政疲軟、似若無計可施之亂局。
為政之「能」，就是擁有足夠敢講真話、又深諳理論與充分論述能力而可堪治國的智者，環繞在政府各部門的裡裡外外，才能營造施政活力、接近民意、對抗國賊。但是，這些往往就是「當權者」難以避免的弱點。

1971到1972兩年間，在國是如麻的亂世中，《大學雜誌》扮演的角色，正是當今我們的借鏡。尤其，面對中共「在台灣的愛（中）國勢力」試圖瓦解我國民心士氣之際，我們企盼看到政府的「智庫」、「顧問」們，究竟替國家出了什麼好主意？又為當局對於撥亂反正提出什麼有效的辦法？

例如，面對「一萬元」的議案，執政者在「發」與「不發」之間，完整且具說服力的論述為何？挺身而出講道理又能贏得民心的獻策者在那裡？當總統揭示「中國是台灣境外敵對勢力」之後，適時、有效且強力的「反共」和「清共」政策、法令訂定、以及嚴謹的執法，又在那裡？

四、結語／從《大學雜誌》看執政黨

1970年代至今已50多年，這段期間台灣的民主化有了極大的成就。政黨輪替、政權和平轉移，都是過去台灣人不敢「夢想」的美景，終究一一實現了。

捍衛國家認同、強調台灣主權的民進黨，前後執政也已經超過17年。早期「反共」、「親美」的國民黨雖然退位為在野黨，台灣卻在「國、共」內神通外鬼的聯合威脅下，陷入國民黨「傾共」、「反美」的泥沼而無法自拔。

過去《大學雜誌》因努力倡言「革新保台」的時代使命，成為推動台灣民主憲政的輿論基石。55年後的台灣，刻正面臨共產黨假借藍、白兩黨之手而在台灣毀憲亂政、危害國安。台灣勵志協會（TIA）今年11月發佈「台灣情勢調查」報告：
61.7％民眾認為中國對台思想滲透情況嚴重；65％民眾認為台灣國防不足以保護國家安全。

撫今思昔，不禁感慨萬千。像往昔《大學雜誌》為當局進言保台、衛國的論壇，能否再現？有能力站出來為執政黨突破政治僵局，提供建言護台治國的智者究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