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讓我們從藝術史的角度來看,1950年代後,隨著「五月畫會」、「東方畫會」等團體的興起,抽象藝術在台灣逐漸蔚為風潮。廖繼春老師雖然屬於較早期的一代,但他並沒有停留在保守的寫實,而是勇敢跨入抽象的實驗,經過親自實踐,終於成為一位承先啟後的重要人物。
他生於日治時期,接受過日本東京美術學校的嚴格學院派訓練,也曾親身感受巴黎現代藝術的活力。自1920年代起,他即嘗試將西方的現代藝術觀念融入台灣的在地視野之中。到了1960年代,其風格逐漸由早年的印象派、野獸派取向,轉入更為自由、奔放的抽象實驗。而此作《游魚》正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 它既延續了廖繼春對自然的熱愛,又將具象題材轉化為色彩與形體的交響曲。

就畫論畫,觸目的大面積黃色鋪展,猶如日光穿透水面,與藍、綠的點塊相互交疊,形成水波般的明暗起伏。這些色塊不再只是靜態的物件,而可視為魚群閃爍的身影;藍色和黑色的塊面,在黃色背景中游移,正像魚群在水中穿梭,忽隱忽現。換言之,廖繼春透過「色彩的游動」代替了「魚的形態」。
然而,當我們的目光停留在畫布上,就幾乎無法辨識任何具體的生物輪廓,而這正是作品的迷人之處:廖繼春將「游魚」的意象抽離,保留了游動的律動感、閃爍的色彩,以及水域中的漂浮氛圍,畫面因此呈現的是「魚的精神象徵」而非「魚的具體形象」。這樣捨棄具象的感性處理,明顯帶有野獸派(Fauvism)的色彩觀念:色彩不再只是再現自然,而是表達內心情感與精神自由。若回顧馬蒂斯、德蘭等人的作品,我們可以發現類似的對色彩純度的追求;但卻又與野獸派單純的狂野不同,廖繼春在《游魚》中帶來的是一種東方的靜謐氣息:讓色塊之間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呼吸感,使畫面既熱烈又不失柔美調和。
再從浪漫的文學角度欣賞《游魚》,可察覺這不是一幅單純的抽象畫,而是一首以色彩譜寫的生命讚歌。它超越了具象與抽象的界線,將「魚」的自然意象轉化為心靈的符號,讓觀者在色彩的律動中感受到生命的自由與能量。一方面深受西方現代藝術的啟發,另一方面又不忘根植於自然與生命的本質。
總結來說,《游魚》是一幅「看似無形卻充滿形象」、「看似抽象卻根源於自然」的作品。它不僅是廖繼春個人藝術實驗的重要成果,也是台灣現代美術史上一個色彩斑斕的篇章。
本文僅代表作者立場,不代表本平台立場







Facebook Comments 文章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