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觀者第一眼看到標題,接著視線轉到畫面時,或許會感到迷惘:‘’船在哪裡?海在哪裡?‘’然而當視線逐漸沉浸於畫布的節奏時,就會感受到一種與時代共振的能量,逐漸地滑進那些迷人色彩以及亂中有序的線條,逐漸地被藝術氛圍所感召,心湖漣漪波動……。
是的,這就是抽象畫的奧秘與引人入勝的特質。因為,《港》的空間不是線性透視的,而是情緒化的、音樂化的。就像交響曲裡的主題動機被不斷變奏,港口的符號在畫布上被分解、重組,最終形成一種視覺的節奏感,那就是藝術能感動人的精髓。
再看第二眼,可見畫中幾乎沒有連續的線條,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拼接:深藍與天藍代表海與天的延伸,黃色與灰白色形成建築或光影的閃爍,而粉紅、紅色、黑色則點綴於其間,成為港口旗幟、船體標記或人影的符號。然而,畫中沒有線性的透視秩序,也沒有明確的形體輪廓,只有透過塊面與顏色的拼貼,構築出「港口的氛圍」與「心靈的節奏」。這種表現手法,既承襲了廖繼春早年受野獸派、印象派啟發的色彩感受,也逐漸顯露出戰後台灣畫壇受抽象藝術浪潮影響的回應。

進一步說明:1960年代的台灣畫壇,正處於現代藝術的轉折點。美術界不再滿足於日治時期遺留下來的印象派、寫實派,而開始受歐美抽象表現主義、立體主義、野獸派影響。廖繼春作為「台陽美術協會」的核心人物之一,既是早期台灣美術的開拓者,也是戰後台灣現代美術的重要推手,他的創作歷程,某種程度上折射出整個台灣藝術的現代化進程。
廖繼春的油畫作品,一直具有強烈的個人語言,他傾向用色彩與結構直接表達情感。在這幅《港》中,他把「船」這個形象推向極限,只留下最基本的結構符號,讓觀者在心中自行拼湊其完整形象。這樣的做法,實際上就是一種「心象描繪」:畫家將外在世界濃縮為心靈圖像,再以繪畫語言表現出來。
換個浪漫感性角度看畫:在此幅畫中,那些不斷交錯、斷裂的色塊,彷彿是畫家心靈的碎片,它們無法完全拼合,但又彼此依存,像是一個畫家在時代浪潮中的內心獨白。港口既是希望,也是孤獨;既是交流,也是疏離。畫家將這種矛盾情緒,轉化為一種抽象化的視覺語言,做為觀眾的情感出口,甚至畫家升格成為時代風華的代言人。
一言以蔽之,這正是廖繼春晚期作品的魅力所在:它不再只是一幅風景畫,而是一種「心靈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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