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固專欄】莫斯科正在將華盛頓的敵人聚集在一起

文 / 曾子固

國際上有不少說法指出，烏克蘭戰爭「大大削弱了俄羅斯的實力、利益和影響力」，他們就應該再想一想：俄羅斯仍然擁有重要的國際影響力。莫斯科與其大多數傳統客戶（例如印度和越南）保持穩定的國防合同，這些客戶依賴俄羅斯來維護其系統。俄羅斯不得不將大部分士兵和物資轉移到烏克蘭，但它在敘利亞仍然擁有永久的空軍和海軍基地，使該國可以直接進入地中海並騷擾中東的美軍。莫斯科領導的瓦格納準軍事公司控制著利比亞的多個基地，這些基地是其在薩赫勒地區活動的後勤中心。即使在其前老闆葉夫根尼·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在一場飛機失事（可能是由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策劃）中喪生之後，瓦格納仍將以這種或那種形式繼續運作。莫斯科也正在考慮是否在非洲使用或建立更多基地。漢娜·諾特(Hanna Notte)發表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俄羅斯的受制裁軸心國>( Russia’s Axis of the Sanctioned)說，「莫斯科正在將華盛頓的敵人聚集在一起」(Moscow Is Bringing Washington’s Enemies Tog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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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對烏克蘭的戰爭對俄羅斯來說似乎是一場災難。由於大部分士兵都在與基輔軍隊作戰，莫斯科正努力在海外駐軍。俄羅斯也不得不將其在亞洲和中東部署的一些武器和軍事系統重新部署到歐洲。莫斯科的軍售已經在下降，現在面臨更大的危險。制裁阻止了俄羅斯傳統客戶繼續採購，而俄羅斯糟糕的軍事表現也挫傷了潛在客戶的熱情。

與敵視美國和歐洲的國家進行更強大的國防合作

事實上，對俄羅斯來說，新的孤立有一個好處：與許多同樣敵視美國和歐洲的國家進行更強大、更深入的國防合作。這些國家——從委內瑞拉到北韓——除了共同的敵人之外可能沒有太多共同點，而且單獨來看，它們都不是特別強大。但他們在一起可以幫助克里姆林宮維持對烏克蘭的戰爭。它們還可以幫助其他成員國進一步實現自己的區域野心，從而增加世界各地發生軍事衝突的可能性。

考慮到這些危險，美國不能再將這些國家視為小對手或小角色。華盛頓也不能只依靠制裁（無論多麼全面）來削弱這些國家的影響力。相反，美國將不得不對自己的夥伴關係和聯盟進行再投資，以製衡俄羅斯的軸心。否則，華盛頓將無法限制這些試圖在世界多個地區製造混亂的國家。

俄羅斯現在是所有這些國家的寶貴合作夥伴

當莫斯科對烏克蘭發動全面入侵時，西方國家迅速採取行動，將俄羅斯與全球經濟隔離。他們發布了全面製裁措施，旨在切斷莫斯科與美國和歐洲技術的聯繫。長期依賴俄羅斯天然氣和石油的歐洲取消了與莫斯科的新項目，並開始尋求與其他國家簽訂能源合約。華盛頓凍結了俄羅斯央行數千億美元的資產，使俄羅斯企業進行國際貿易變得更加困難。

在某種程度上，這些限制起到了作用。自入侵開始以來，俄羅斯經濟陷入停滯，一些工廠也已停工。然而，這些限制並沒有成為西方官員所希望的沉重打擊——或接近的打擊。西方國家的首都願意相信，他們的行為已將俄羅斯變成了他們所說的流氓國家。但這樣的國家很多，俄羅斯現在是所有這些國家的寶貴合作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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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俄羅斯的武器部門為例。西方制裁將莫斯科擠出了高端軍火市場，但並沒有讓世界上最大的國防出口國之一破產。自戰爭開始以來，莫斯科加強了向各國提供低端武器的力度，包括老式直升機。緬甸上個月接受了俄羅斯戰鬥機的交付。馬利、多哥和烏幹達最近都採購了俄羅斯戰鬥直升機。這些國家以及布吉納法索的新軍政府都表達了與俄羅斯深化國防合作的願望。在莫斯科舉行的Army-2023軍事論壇上，俄羅斯官員向非洲客戶積極宣傳其國家的軍用無人機，希望激發他們對價格實惠且（與許多其他俄羅斯武器不同）已在烏克蘭戰場上證明自己的系統的興趣。這些非洲國家太窮了，它們的潛在購買對克里姆林宮來說沒有太大的經濟價值。但它們將幫助莫斯科鞏固其在非洲大陸更廣泛的影響力。

對俄羅斯來說，新發現的孤立有其好處

俄羅斯與伊朗的交往美國和歐洲官員應該更加關注這個問題。兩國因對華盛頓的共同敵意而團結在一起，正在發展可能成為重要國防夥伴關係的關係。自去年夏天以來，俄羅斯一直依賴伊朗的無人機——首先是為了破壞烏克蘭的能源基礎設施，最近又是為了攻擊烏克蘭的軍事目標。伊朗尚未向俄羅斯提供飛彈，但聯合國對此類銷售的限制將於 10 月 18 日到期，飛彈交付可能很快就會跟進。同時，伊朗擁有大量俄羅斯武器的願望清單，包括戰鬥機和防空系統。俄羅斯不願與阿拉伯國家對抗（它也與阿拉伯國家合作），它可能不會立即滿足德黑蘭的所有要求，並且可能會將其部分支持保密。但伊朗和俄羅斯之間發生了一系列軍事接觸，包括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九月參觀了德黑蘭的武器展。如果莫斯科不向伊朗提供至少一些武器，那將是令人驚訝的。

俄羅斯與北韓的關係可能會走上一條同樣危險的道路。莫斯科已經向金正恩政權購買砲彈和火箭；作為交換，普丁可能會向北韓提供平壤衛星和潛艇計畫所需的材料。畢竟，金正恩和普丁最近確實在俄羅斯東部會面，並交換了槍支和步槍作為禮物。俄羅斯也加強了與緬甸這個較小的賤民的合作，其方式不僅僅是向其出售飛機。俄羅斯官員一直忙於從該國軍政府回購武器零件，作為交換，莫斯科向該國提供外交支援和反恐訓練。俄羅斯國防機構可能會因在烏克蘭戰場上的無能而受到嘲笑，但它正在讓全世界流氓政權的軍隊煥然一新。

軸心國之間的合作已經在加強俄羅斯的戰爭努力

乍一看，俄羅斯的新軸心似乎不值得擔心。它的成員似乎是一群絕望而虛弱的國家，對西方幾乎沒有構成威脅。北韓擁有核武，但貧窮且遠離美國。伊朗可以偶爾攻擊華盛頓的阿拉伯夥伴，但它充其量只是一個地區大國。非洲成員國正與國內不穩定抗爭。

但他們合作的影響並非微不足道——包括對基輔而言。儘管任何一個合作夥伴提供的武器都不太可能對普丁征服烏克蘭的行動起到決定性作用，但它們將在總體上產生影響。如果俄羅斯能夠利用北韓的大量彈藥庫存，從緬甸回購足夠的坦克和飛彈材料，並在伊朗的幫助下建造無人機工廠，那麼俄羅斯將更容易維持其長期的消耗戰。事實上，軸心國之間的合作已經在加強俄羅斯的戰爭努力。根據華盛頓研究所的分析，委內瑞拉國有航空公司——此前因參與德黑蘭非法武器網絡而受到美國制裁——可能正在向俄羅斯運送伊朗武器和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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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並不是唯一將從這軸心受益的國家。更深入的合作還可以產生廣泛的國防生態系統，其特點不僅是相互物質支持，還包括相互指導。例如，伊朗官員希望向俄羅斯同行學習網路情報和人工智慧的知識，而莫斯科則希望獲得德黑蘭關於規避制裁和將民用產品改造為軍事用途的建議。平壤可以獲得俄羅斯對其潛艇計劃的支持，以換取更多武器。

制裁的軸線將大於其各部分的總和

俄羅斯對伊朗和北韓的彈道飛彈和太空計畫的任何援助——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將對兩國特別有利。如果德黑蘭選擇這樣做，俄羅斯的這種幫助可能會讓伊朗開發能夠攜帶核彈頭的彈道飛彈。它也可能普遍增強伊朗的膽量，導致其認為其地區對手不敢攻擊其及其核設施。來自俄羅斯的援助可能同樣會增強金正恩的風險偏好，增加朝鮮半島軍事升級的可能性。 如果俄羅斯事實上接受伊朗為近核國家、北韓為核武國家，那麼它也可能推動其他國家進行核子擴散。

中國和俄羅斯甚至可以採取分工

這些國家還可以得到另一個外部大國的支持：中國。儘管北京可能不會成為莫斯科軸心國的真正成員，儘管它堅決宣稱自己在烏克蘭戰爭中保持公正，但中國官員已經在幫助俄羅斯新興的國家網絡。北京也幫助莫斯科本身。例如，中國與俄羅斯保持著重要的國防工業夥伴關係，從該國進口大量武器，促進其微晶片貿易，並偶爾與俄羅斯武裝部隊進行聯合海軍演習。北京可以在未來幾年向莫斯科和其他軸心國成員提供更多援助。在哪個國家援助哪個較弱的夥伴方面，中國和俄羅斯甚至可以採取（預設或公開的）分工。

但即使北京提供最低限度的外部支持，俄羅斯與軸心國之間的任何合作都將產生高度的綜效。例如，俄羅斯外交可能會幫助緬甸與北韓建立軍事關係，這是軍政府想要做的。布吉納法索、馬利和尼日爾剛剛簽署了三方共同防禦協定，因此俄羅斯與這些國家中任何一個國家的軍事合作都可能使其他國家受益。制裁的軸線將大於其各部分的總和。

了解西方制裁和迴避的國家將共同努力

對美國來說，駕馭這個軸心並不容易。華盛頓需要防範中東和朝鮮半島的戰爭，同時繼續投入資源保衛烏克蘭並阻止中國攻擊台灣。由於瓦格納（無論是後普里戈任的化身）在其有影響力的國家推行親俄議程， 非洲更大的不穩定可能會加劇這些困境。如果非洲國家將俄羅斯視為西方國家可靠的替代安全夥伴，莫斯科在非洲大陸的影響力可能會進一步增強——特別是考慮到西方在非洲大陸的存在受到當地人的普遍不滿。俄羅斯國旗成為支持薩赫勒地區軍事政權的流行象徵是有原因的。

為了因應這些挑戰，西方政策制定者需要從整體角度考慮俄羅斯的軸心，而不是一系列離散的夥伴關係。他們需要認識到不同地區之間的相互聯繫，並了解他們制裁和迴避的國家將共同努力，儘管他們不信任彼此。西方官員首先應該認識到，進一步的制裁不太可能顯著減緩或停止俄羅斯與其合作夥伴之間的合作。這些國家習慣在美國和歐洲的限制下運作，他們將透過適應和臨時應對新的制裁。

受制裁軸心只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美國打擊對手的最佳措施不是實施更多限制，而是加強自身的夥伴關係。華盛頓需要幫助印太和中東地區的盟友，這些國家最容易受到俄羅斯軸心的影響。韓國對北韓的感覺越安全，韓國就越有可能回補向烏克蘭提供武器的北約國家的訂單。美國越多幫助伊朗的地區對手整合其空中和飛彈防禦系統，華盛頓就越有可能阻止中東的核擴散。

美國已經奠定了正確的基礎。例如，它促進了以色列與美國其他地區夥伴的軍事合作。它還成立了核子磋商小組，與韓國官員討論核安和戰略問題。但為了應對盟友的不安全感，華盛頓需要持續關注，而不僅僅是孤立的突發活動。同時，美國需要在可能的情況下鼓勵其中東夥伴與伊朗之間以及南韓與北韓之間的外交。在華盛頓制衡俄羅斯軸心的努力中，可信的威脅和保證必須是同一枚硬幣的一部分。

要成功完成這些任務並不容易，特別是當華盛頓的注意力被烏克蘭戰爭所吸引時。但完成它們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不做出這樣的努力，受制裁軸心只會變得越來越強大，讓西方更難支持烏克蘭並捍衛其在世界其他地區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