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台灣CAR-T發展面臨什麼瓶頸?

文/羅浚晅醫師、林建廷醫師(卡洛生醫團隊)

嵌合抗原受體T細胞(CAR-T)療法作為癌症治療的革命性藥品，在台灣的發展面臨多重結構性挑戰。自2017年全球首款CAR-T療法在美國核准以來，台灣為了急起直追，雖然產官學醫研積極投入相關領域研究與臨床應用，但在產業化與普及化過程中，仍可見以下關鍵瓶頸：

供應鏈挑戰

(1) 研發的成本壓力:

台灣的CAR-T研發過程中，所需要使用到的試劑、耗材、儀器，很高比例是從歐美等國進口。因此，取得的成本得加上代理商的利潤，往往比國外的競爭對手成本還高。此外，代理商為了降低庫存的壓力，也常常不會在國內備足足量的商品，而改採接到訂單後，才從國外進口的接單方式， 一來一回之間，可能會需要長達1-2個月的時間才能取得所需要的試劑耗材，在時間就是金錢的現代，顯然對研發進度是一種傷害。

(2) 病毒載體來源受限:

現有CAR-T製程高度依賴病毒載體，高品質的病毒全球產能仍供不應求，並且相對集中在有限的國外廠商手上，價格高昂可想而知。事實上，病毒載體在研發的層次，並不難生產。但是一旦要升級到符合人體使用的要求，不論是必須滿足GTP或GMP的規範，技術與品質要求就會拉升許多，能夠選擇的台灣本土供應商就變得屈指可數，導致CAR-T研發廠商必須在本土供應商的製造成本優勢與國際供應商的品質穩定優勢之間取捨。

(3) CDMO生產與運送:

自體CAR-T療法從採集細胞到回輸需3-6週不等，期間患者病情可能惡化，因此盡可能縮短病患等待時間是各家廠商努力的目標。台灣已有數家本土廠商正積極建置或已經建好國際標準廠房，可以提供CAR-T的CDMO代工生產，其細胞生產品質也在逐漸成熟中，然而伴隨之台灣本土內運送或跨國冷鏈運送管控，卻仍屬起步階段，品質有待驗證，而這也會影響到台灣CAR-T生技廠商能否進軍國際，以及本土CDMO廠商能否吸引國際客戶的關鍵因素。

專利與法規缺口

(1) 專利布局落後國際:

早在10多年前，CAR-T的國際研究發展就已經開始，因此相關的策略性專利佈局也完整很多，而且有相當的數量屬於平台式的專利，對於產品的保護效果強。台灣進入CAR-T領域較晚，投入的資源亦相對受限，因此台灣廠商擁有的CAR-T專利仍屬少數，這在國際競爭時是較不利的因素。由於從投入研發到能夠產出專利，往往耗時數年之久，這是急不得的領域，期待台灣學研單位與生技廠商，能夠逐漸趕上國際的技術水準，而不僅僅是採用me too的開發路徑。

(2) 臨床試驗與法規審查:

在美國執行臨床試驗的成本通常是台灣的3-5倍之多。儘管如此，過去台灣生技廠商，有相當比例還是會選擇優先送審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US FDA)當作第一期臨床試驗的審查單位，並且在美國執行臨床試驗；而不是選擇留在國內送審台灣食藥署(TFDA)並在台灣執行臨床試驗。當中有一些歷史因素，包含美國的藥品市場全球最大，審查品質最受信賴等。這樣的情況近年已有改善，因為台灣生技廠商所期待的不只是把關審查，而是更進一步的輔導。以現實面而言，台灣生技廠商多屬中小型規模，手上的資金並不寬裕，因此大多只足夠執行第一期、第二期臨床試驗，如果可以讓台灣廠商以較少的費用取得早期臨床試驗的驗證性結果，將有助於進攻國際市場。

 醫療體系支援不足

(1) 治療量能限制:

台灣免疫暨腫瘤學會統計顯示，2024年全台CAR-T治療案例不足百例，與美國、日本、韓國相比，台灣的治療病人數比例顯著偏低，甚至比不上國外單一醫療院所的治療人數。在預期台灣市場規模有限的情況下，生技廠商為求生存可能選擇優先競爭歐美市場的未滿足醫療需求。

(2) 保險給付障礙:

CAR-T療法單次療程費用高達新台幣800-1,200萬元，超出早年健保部分負擔設計框架，現階段健保為有條件給付CAR-T治療，但醫院執行治療時未必能有足夠的利潤，更可能面臨核刪的問題。CAR-T療法需高度整合跨部門資源，包含血液腫瘤科、重症照護、感染科、藥局、護理科等團隊，再加上初期的相關硬體建置成本、品質系統認證成本、人員受訓成本，嚴格來說，醫療機構是很難從中獲利的。再者，扣掉健保，台灣的商業保險對細胞治療的覆蓋率極低，給付條款尚未標準化，加上再保公司風險評估模型缺乏，導致商業保險公司對承保細胞治療心存疑慮。

 結論

台灣CAR-T發展正處於關鍵轉折點，需在技術創新、法規調適、與產業整合多軌並進，方能突破當前瓶頸，將科學研究轉化為實質治療成果。這不是一條容易的道路，但卻是一條應該要走的路。期待整合跨研究單位與跨醫院資源，設立區域性CAR-T治療聯盟，統一培訓與品質認證標準與治療流程；同時善用台灣醫療與臨床試驗的優勢，強化健保與商業保險的給付條件；為CAR-T創造優質產品落地的本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