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紐伯格(Anne Neuberger)發表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間諜與人工智慧>( Spy vs. AI)指出,人工智慧將如何重塑間諜活動 (How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Will Remake Espionage)。安妮·紐伯格是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總統副助理兼負責網路和新興技術的副國家安全顧問。 2009 年至 2021 年,她在國家安全局情報和網路安全領域擔任高階營運職務,包括擔任第一任首席風險長。
根據國家的法律和價值觀使用人工智慧
1950 年代初,美國在與蘇聯的激烈競爭中面臨嚴峻的情報挑戰。二戰時期德國過時的偵察照片無法再提供有關蘇聯軍事能力的足夠情報,而美國現有的監視能力也不再能夠穿透蘇聯的封閉空域。這項缺陷激發了一項大膽的登月計畫:開發 U-2 偵察機。在短短幾年內,U-2 任務就提供了重要的情報,捕獲了蘇聯在古巴的飛彈設施的圖像,並將鐵幕後面近乎即時的見解帶到了橢圓形辦公室。
今天,美國正處於類似的時刻。華盛頓與其競爭對手之間關於全球秩序未來的競爭正在加劇,現在,就像 20 世紀 50 年代初一樣,美國必須利用其世界級的私營部門和充足的創新能力來擊敗對手。美國情報界必須利用國家的力量來源,以當今世界的速度向政策制定者提供洞見。人工智慧的集成,特別是透過大型語言模型的集成,為改進情報操作和分析提供了突破性的機會,從而能夠為決策者提供更快、更相關的支援。然而,這場科技革命也有顯著的缺點,特別是當對手利用類似的進步來發現和對抗美國的情報行動時。隨著人工智慧競賽的展開,美國必須挑戰自己成為 第一名——首先從人工智慧中受益,首先保護自己免受可能利用該技術作惡的敵人的侵害,並首先根據國家的法律和價值觀使用人工智慧。
人工智慧徹底改變情報界的潛力
對於美國國家安全界來說,履行承諾並管理人工智慧的危險將需要深刻的技術和文化變革以及改變機構工作方式的意願。美國情報和軍事界可以利用人工智慧的潛力,同時降低其固有風險,確保美國在快速發展的全球格局中保持競爭優勢。即使這樣做,美國也必須透明地向美國公眾以及世界各地的民眾和合作夥伴傳達該國打算如何按照其法律和價值觀以道德和安全的方式使用人工智慧。
人工智慧徹底改變情報界的潛力在於它能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處理和分析大量數據。分析大量收集的數據以產生時間敏感的警告可能具有挑戰性。美國情報部門可以利用人工智慧系統的模式識別能力來識別和警告人類分析師潛在的威脅,例如飛彈發射或軍事行動,或者分析師知道美國高級決策者感興趣的重要國際事態發展。確保關鍵警告及時、可操作且相關,以便更有效地應對迅速出現的威脅和新出現的政策機會。整合文字、圖像和音訊的多模態模型增強了這種分析。例如,使用人工智慧將衛星圖像與訊號情報進行交叉引用,可以提供軍事行動的全面視圖,從而實現更快、更準確的威脅評估,並可能為決策者提供新的資訊傳遞方式。
語言模型的功能變得越來越複雜和準確
情報分析師還可以將重複且耗時的任務轉移給機器,以專注於最有成就感的工作:產生原創且更深入的分析,提高情報界的整體洞察力和生產力。外語翻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美國情報機構很早就對人工智慧驅動的能力進行了投資,而這種賭注已經得到了回報。語言模型的功能變得越來越複雜和準確——OpenAI 最近發布的o1 和o3 模型在準確性和推理能力方面展示了顯著進步——並且可用於更快地翻譯和總結文本、音頻和視頻文件。
儘管挑戰仍然存在,但未來經過大量非英語資料訓練的系統可能能夠辨別方言之間的細微差異,並理解俚語或網路迷因的含義和文化背景。透過依靠這些工具,情報界可以專注於培訓一支高度專業化的語言學家隊伍,這些語言學家可能很難找到,通常很難通過許可程序,並且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接受培訓。當然,透過向適當的機構提供更多的外語材料,美國情報部門將能夠更快地對他們收到的堆積如山的外國情報進行分類,以找出真正重要的大海撈針。
美國挑戰自己,成為人工智慧競賽的第一名。
這種速度對決策者的價值不可小覷。模型可以快速篩選情報資料集、開源資訊和傳統人類情報,並產生摘要草稿或初步分析報告,供分析師驗證和完善,確保最終產品全面且準確。分析師可以與高級人工智慧助理合作,以協作方式解決分析問題、測試想法和集思廣益,改進分析的每次迭代並更快地提供最終的情報。
想想以色列2018 年1 月的經歷,當時其情報機構摩薩德秘密闖入伊朗的一處秘密設施,竊取了約20% 的詳細記錄伊朗1999 年至2003 年間核活動的檔案。 ,摩薩德收集了約55,000頁面文檔和 CD 上儲存的另外 55,000 個文件,包括照片和影片 – 幾乎全部是波斯語。獲得檔案後,高級官員向情報專業人員施加了巨大壓力,要求對其內容進行詳細評估,以及是否表明伊朗正在進行製造炸彈的努力。但這些專業人員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和數百個小時的勞動來翻譯每一頁,手工審查相關內容,並將這些資訊納入評估中。憑藉當今的人工智慧功能,該過程的前兩個步驟可以在幾天甚至幾小時內完成,使分析師能夠快速理解情報並將其置於背景中。
最有趣的應用之一是人工智慧可以改變決策者使用情報的方式,使他們能夠透過類似 ChatGPT 的平台直接與情報報告互動。此類功能將允許用戶提出具體問題,並從數千份帶有來源引用的報告中接收匯總的相關信息,幫助他們快速做出明智的決策。
美麗新世界
儘管人工智慧提供了許多好處,但它也帶來了重大的新風險,特別是當對手開發類似技術時。中國在人工智慧方面的進步,特別是在電腦視覺和監視方面的進步,威脅著美國的情報運作。由於該國由獨裁政權統治,缺乏隱私限制和公民自由保護。這種缺陷使得大規模資料收集實踐成為可能,從而產生了龐大的資料集。政府批准的人工智慧模型接受大量個人和行為資料的訓練,然後可用於各種目的,例如監視和社會控制。華為等中國公司在世界各地電信系統和軟體中的存在可以讓中國隨時獲取大量數據,特別是可用於訓練面部識別模型的大量圖像,這對於擁有大量美軍的國家來說尤其令人擔憂。美國國家安全界必須考慮建立在如此廣泛的數據集上的中國模型如何為中國帶來戰略優勢。
不僅僅是中國。 「開源」人工智慧模型的激增,例如 Meta 的 Llama 以及法國公司 Mistral AI 和中國公司 DeepSeek 創建的模型,正在以相對實惠的成本將強大的人工智慧功能交付給全球用戶。這些用戶中有許多是良性的,但也有一些不是,包括獨裁政權、網路駭客和犯罪集團。這些惡意行為者正在使用大型語言模型快速產生和傳播虛假和惡意內容或進行網路攻擊。正如信號攔截能力和無人機等其他情報相關技術所證明的那樣,中國、伊朗和俄羅斯將有充分的動機與客戶國和地方團體(如真主黨、哈馬斯和伊斯蘭革命衛隊)分享他們的一些人工智慧突破。
美國軍方和情報界的人工智慧模型將成為對手有吸引力的目標。隨著它們變得越來越強大並且對美國國家安全決策至關重要,情報人工智慧將成為重要的國家資產,必須加以保護,防止對手試圖損害或操縱它們。情報界必須投資開發安全的人工智慧模型,建立「紅隊」標準和持續評估,以防範潛在威脅。這些團隊可以使用人工智慧來模擬攻擊,發現潛在的弱點並制定緩解策略。積極採取措施,包括與盟友在反人工智慧技術上的合作和投資,至關重要。
挑戰不可能憑空消失的新常態
這些挑戰不可能憑空消失。等待人工智慧技術完全成熟的時間過長也會帶來風險;美國的情報能力將落後於中國、俄羅斯和其他全力發展人工智慧的國家。為了確保情報——無論是時效性警告還是長期戰略洞察——繼續成為美國及其盟國的優勢,美國情報界需要適應和創新。情報部門必須迅速掌握人工智慧技術的使用,使人工智慧成為其工作的基礎要素。這是確保未來的美國總統獲得盡可能最好的情報支持、領先對手並保護美國敏感和行動的唯一可靠方法。實施這些變革需要情報界內部的文化轉變。如今,情報分析師主要根據原始情報和數據建立產品,並得到現有人工智慧模型的支持,用於語音和圖像分析。展望未來,情報官員應探索一種符合現有法律的混合方法,使用在非機密商業資料上訓練並利用機密資訊進行改進的人工智慧模型。這種技術和傳統情報收集的結合可能會導致人工智慧實體在正常和異常活動的綜合視圖、自動圖像分析和自動語音翻譯的基礎上為圖像、訊號、開源和測量系統提供方向。
情報領導者必須倡導人工智慧整合的優勢
為了加速轉型,情報領導者必須倡導人工智慧整合的優勢,並強調其提供的改進的功能和效率。美國情報和國防部已經組建了新任命的首席人工智慧官員隊伍,作為其機構內的領導者,促進人工智慧創新並消除該技術實施的障礙。試點計畫和早期勝利可以增強人們對人工智慧能力的動力和信心,從而鼓勵更廣泛的採用。這些官員可以利用國家實驗室和其他合作夥伴的專業知識來測試和完善人工智慧模型,確保其有效性和安全性。為了使變革製度化,領導者應該制定其他組織激勵措施,包括晉升和培訓機會,以獎勵創造性方法以及那些有效利用人工智慧的員工和單位。
白宮制定了國家安全機構使用人工智慧所需的政策。拜登總統關於安全、可靠和值得信賴的人工智慧的2023 年行政命令概述了道德和安全使用該技術所需的指導,而2024 年10 月發布的國家安全備忘錄25 是該國利用權力和管理風險的基本策略人工智慧促進國家安全。現在,國會需要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各部門和機構需要撥款來創建創新和實驗所需的基礎設施,開展和擴大試點活動和評估,並繼續投資於評估能力,以確保美國正在建立可靠和高效能的人工智慧技術。
維護美國社會的基礎權利和自由
情報和軍事界致力於將人類置於人工智慧輔助決策的核心,並為此創建了框架和工具。 各機構需要指導其分析師如何使用人工智慧模型,以確保情報產品符合情報界的可靠性標準。在訓練和使用大型語言模型時,政府也需要對處理美國公民的資料保持明確的指導。在新興技術的使用與保護公民的隱私和公民自由之間取得平衡非常重要。這意味著加強監督機制,更新相關框架以反映人工智慧的能力和風險,並在國家安全機構內培育人工智慧發展文化,利用該技術的潛力,同時維護美國社會的基礎權利和自由。
與 20 世紀 50 年代不同的是,當時美國情報部門透過自行開發許多關鍵技術,在高空和衛星圖像方面佔據了最前沿,贏得人工智慧競賽將要求該界重新思考如何與私營企業合作。私營部門是政府大規模實現人工智慧進步的主要手段,正在投資數十億美元用於人工智慧相關的研究、資料中心和運算能力。鑑於這些公司的進步,情報機構應優先利用商業可用的人工智慧模型,並利用機密數據進行改進。這種方法使情報界能夠快速擴展其能力,而無需從頭開始,從而保持與對手的競爭力。 NASA 和 IBM 最近合作創建了世界上最大的地理空間基礎模型,並隨後將該模型作為開源專案發布給人工智慧社區,這是此類公私合作夥伴關係如何在人工智慧領域發揮作用的典範。
當國家安全界將人工智慧融入其工作時,必須確保其模型的安全性和彈性。建立安全部署生成式人工智慧的標準對於維護人工智慧驅動的情報操作的完整性至關重要。這是國家安全局新的人工智慧安全中心及其與商務部人工智慧安全研究所合作的核心焦點。
隨著美國在塑造全球秩序的未來方面面臨日益激烈的競爭,其情報機構和軍方迫切需要利用該國在人工智慧領域的創新和領導地位,特別是大型語言模型,為美國提供更快、更相關的資訊。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獲得駕馭更複雜、競爭更激烈、更豐富的世界所需的速度、廣度和深度的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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