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厚專欄】重新定義烏克蘭的成功

烏克蘭的反攻似乎已經陷入停滯，正當潮濕和寒冷的天氣結束了基輔扭轉俄羅斯侵略的第二個戰鬥季節。與此同時，美國和歐洲繼續向烏克蘭提供軍事和經濟支持的政治意願已開始減弱。這些情況需要對烏克蘭及其合作夥伴目前推行的策略進行全面重新評估。理查德·哈斯和查爾斯·庫普坎 Richard Haass and Charles Kupchan發表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重新定義烏克蘭的成功:新戰略必須平衡手段和目的>( Redefining Success in Ukraine:A New Strategy Must Balance Means and Ends)分析最新的俄烏戰爭態勢。

烏克蘭和西方正走在一條不可持續的軌道上

這樣的重新評估揭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即烏克蘭和西方正走在一條不可持續的軌道上，其特徵是目標與可用手段之間明顯不匹配。基輔的戰爭目標——將俄羅斯軍隊驅逐出烏克蘭土地並全面恢復包括克里米亞在內的領土完整——在法律和政治上仍然是無懈可擊的。但從戰略上講，它們是遙不可及的，當然在不久的將來，甚至很可能是更遠的將來。

現在是華盛頓領導制定新政策的時候了，該政策設定了可實現的目標，並使手段和目標保持一致。美國應該開始與烏克蘭及其歐洲夥伴就一項戰略進行磋商，該戰略的核心是烏克蘭願意與俄羅斯進行停火談判，同時將其軍事重點從進攻轉向防禦。基輔不會放棄恢復領土完整或追究俄羅斯對其侵略行為的經濟和法律責任，但它承認其近期優先事項需要從試圖解放更多領土轉向保衛和修復80%以上的領土。仍處於其控制之下的國家。

基輔擁有可行的戰略來支撐西方的支持

俄羅斯很可能會拒絕烏克蘭的停火提案。但即使克里姆林宮頑固不化，烏克蘭從進攻轉向防禦的轉變將限制其士兵的持續損失，使其能夠將更多資源用於長期防禦和重建，並通過證明基輔擁有可行的戰略來支撐西方的支持旨在實現可實現的目標。從長遠來看，這一戰略支點將使俄羅斯清楚地認識到，它不能簡單地希望比烏克蘭和西方支持它的意願更長久。這種認知最終可能會說服莫斯科從戰場轉向談判桌——這一舉動將有利於烏克蘭的最終優勢，因為外交不僅為結束戰爭提供了最現實的途徑，而且從長遠來看，也為結束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佔領提供了最現實的途徑。烏克蘭領土。

目前的戰場情勢呈現出一幅半滿半空的景象。一方面，烏克蘭展現了驚人的決心和技巧，不僅否認了俄羅斯征服它的企圖，還收回了俄羅斯去年奪取的相當一部分領土。帳本的另一面是戰爭造成的巨大人力和經濟成本，以及俄羅斯至少目前已經成功地使用武力奪取烏克蘭大片領土的現實。儘管烏克蘭大肆宣傳反攻，但俄羅斯實際上在 2023 年獲得的領土比烏克蘭還要多。總體而言，雙方都沒有取得重大進展。烏克蘭和俄羅斯軍隊的戰鬥實際上已陷入僵局：陷入僵局。

防禦往往比進攻更具優勢

那麼，該怎麼辦呢？西方的一個選擇是做更多相同的事情，繼續向烏克蘭提供大量武器，希望這樣做能使其軍隊最終擊敗俄羅斯。問題在於，無論戰鬥多久、戰鬥多久，烏克蘭軍隊都沒有表現出能夠突破俄羅斯強大防禦的跡象。防禦往往比進攻更具優勢，俄羅斯軍隊在數英里長的雷區、戰壕、陷阱和防禦工事後面挖掘。西方可以派遣更多坦克、遠程飛彈，最終還可以派遣F-16戰鬥機。但沒有什麼靈丹妙藥能夠​​扭轉戰場局勢。正如烏克蘭最高將領瓦列裡·扎盧日尼(Valery Zaluzhny)最近承認的那樣， “很可能不會出現深刻而美麗的突破。” 我們現在在烏克蘭戰場上的位置，看起來充其量只是一場代價高昂的僵局。

如果高強度戰爭無限期地拖延下去，時間不會站在烏克蘭這邊。俄羅斯的經濟及其國防工業基礎處於戰備狀態。莫斯科也從北韓和伊朗進口武器，並獲得了含有可重新用於軍事用途的技術的消費品。如果俄羅斯需要加強在烏克蘭的軍事存在，它有大量的人力可供使用。俄羅斯也為其能源找到了新的市場，而製裁對俄羅斯經濟的影響不大。普丁似乎在政治上很安全，並且控制著從軍事和安全部門到媒體和公共敘事的權力槓桿。

俄羅斯實際上在 2023 年獲得的領土比烏克蘭還要多

與此同時，在烏克蘭，士兵和平民繼續大量喪生，軍隊正在消耗武器庫存，經濟萎縮了約三分之一（儘管已開始顯示出成長的跡象）。在烏克蘭的西方支持者中，烏克蘭疲勞開始影響他們繼續向基輔提供支持的意願。美國仍然是西方向烏克蘭提供援助的核心，但共和黨內反對提供大量進一步援助的聲音越來越大，迄今為止，拜登政府對新資金的要求遭到挫敗。共和黨總統提名的主要競爭者、前總統川普一直站在俄羅斯這邊，並與包括烏克蘭在內的美國合作夥伴保持距離。川普在關鍵搖擺州的民調領先拜登，只會增加美國政策軌跡的不確定性。美國對烏克蘭支持的不穩定將加劇歐洲的不穩定，歐盟成員國之一斯洛伐克已經決定停止向基輔提供軍事援助。

哈馬斯 10 月 7 日對以色列的襲擊以及隨後的加薩衝突也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烏克蘭戰爭被擱置一旁。問題不僅在於華盛頓心煩意亂，更在於華盛頓心煩意亂。美軍的資源有限，美國國防工業基礎的生產能力也太有限。由於支持兩個陷入熱戰的夥伴，美國已經捉襟見肘。正如蘭德公司最近的一項研究所指出的那樣，國防分析家已經宣布美國的國防戰略「無力償債」；其他人則認為，美國應該將注意力和資源投入印度-太平洋地區的戰略挑戰。

接受一種新的策略，使目的和手段重新達到平衡

對烏克蘭或西方來說，面對這些發人深省的戰略現實在政治上並不容易。但對於基輔及其支持者來說，接受一種新的策略，使目的和手段重新達到平衡，比繼續走上一條導致死胡同的道路要好得多——而且不久之後，這可能會導致經濟急劇下滑。西方國家對烏克蘭的支持。

華盛頓需要帶頭與烏克蘭和西方盟友展開磋商，以說服基輔停火，同時從進攻戰略轉向防禦戰略。西方不應迫使烏克蘭放棄恢復其 1991 年邊界或讓俄羅斯為其入侵造成的死亡和破壞負責。然而，它必須設法說服烏克蘭人，他們需要採取新的策略來實現這些目標。

停火將拯救生命，讓經濟重建得以展開，並使烏克蘭能夠將西方進口的武器用於投資其長期安全，而不是在陷入僵局的戰場上迅速消耗武器。停火的具體條款——時間、接觸線的確切位置、撤回武器和部隊的程序、觀察和執行的規定——必須在廣泛的國際監督下敲定。可能是在聯合國或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的主持下。

抓住機會止血，試圖讓俄羅斯擺脫寒冷

只有烏克蘭和俄羅斯都同意停火條款，停火才會生效。莫斯科的遵守並非不可能。俄羅斯軍隊在戰場上遭受慘重損失，而克里姆林宮的侵略行為顯然適得其反，因為它加強了北約、跨大西洋的凝聚力以及烏克蘭永遠擺脫俄羅斯勢力範圍的決心。普丁或許會抓住機會止血，試圖讓俄羅斯擺脫寒冷。

儘管如此，莫斯科更有可能拒絕停火提議。普丁仍然對烏克蘭懷有廣泛的戰爭目標，並且似乎相信俄羅斯比烏克蘭更有持久力。毫無疑問，他正在密切關注美國的民意調查，民調顯示川普重返白宮是一種現實的可能性，這一結果即使不會結束美國對烏克蘭的支持，也肯定會削弱。即使克里姆林宮希望避免徹底拒絕停火提議，以避免這樣做的聲譽成本，它也可能提出烏克蘭和西方肯定無法接受的條款。

烏克蘭需要轉向防禦戰略。

但歸根結底，試圖促成基輔和莫斯科之間的停火更值得一試，與其說它會取得什麼成果，不如說它會揭示什麼。即使俄羅斯拒絕擬議的停火協議，基輔將停火協議擺在桌面上仍然是有意義的。這樣做將使烏克蘭掌握政治主動權，提醒西方及其他地區的公眾，這場戰爭仍然是俄羅斯的侵略戰爭。克里姆林宮拒絕停火將有助於西方政府維持和加強對俄羅斯的製裁，並幫助烏克蘭獲得長期的軍事和經濟支持。

無論停火能否實現，烏克蘭都需要從目前的進攻策略轉向防禦戰略。基輔現有的做法是一種成本高、前景低的做法，這使烏克蘭人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他們要求西方國家提供無限制的援助，而其成功機會卻越來越小。相反，烏克蘭應該專注於守住和重建其現在控制的領土，扭轉攻防平衡，並使俄羅斯不得不承擔對烏克蘭軍隊和擴大的空中力量進行進攻行動的高昂成本。防禦。即使在前線轉向防禦戰略，烏克蘭也可以繼續使用遠程武器、海軍資產和秘密行動來打擊俄羅斯在後方和克里米亞的陣地，從而增加持續佔領的成本。如果有明確的證據表明俄羅斯的軍事能力或意志正在動搖，烏克蘭將保留恢復更具進攻性的戰略的選擇。

對烏克蘭來說是必要的戰爭——一場為其生存而戰

沿著這些方向進行的戰略轉變將扭轉局勢，要求俄羅斯軍隊完成迄今為止無法完成的任務：有效的聯合武器進攻行動。同時，這一轉變將挽救烏克蘭的生命和金錢，並減少對西方的國防需求，如果美國的支持下降而歐洲獨自承擔重擔，這可能是至關重要的。烏克蘭明智的做法是將獲得的資源用於其長期安全和繁榮，而不是將其浪費在戰場上而收效甚微。

考慮到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和烏克蘭公眾的正義事業以及已經犧牲的一切，說服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和烏克蘭公眾改變路線絕非易事。但現實是，這場對烏克蘭來說是必要的戰爭——一場為其生存而戰——已經演變成一場選擇之戰，一場奪回克里米亞和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大部分地區的戰爭。這不僅是一場無法獲勝的戰爭，而且是一場無法獲勝的戰爭。隨著時間的推移，它還有可能失去西方支持的風險。對烏克蘭來說，確保基輔控制下的大部分地區成為一個繁榮和安全的民主國家，比冒著國家未來的風險，透過長期軍事行動收復仍在俄羅斯控制下的領土，更有意義。烏克蘭成為一個成功、有彈性、有能力保衛自己的民主國家，這將徹底挫敗俄羅斯的野心。

西方的朋友應該讓烏克蘭人的苦藥丸變得更甜

烏克蘭在西方的朋友可以而且應該讓烏克蘭人的苦藥丸變得更甜。美國和選定的北約成員國（烏克蘭的朋友自願聯盟）不僅應該承諾提供長期的經濟和軍事幫助，還應該保證烏克蘭的獨立。這項承諾將以《北約條約》第四條為藍本，該條規定，只要成員國的「領土完整、政治獨立或安全」受到威脅，就應立即進行磋商。歐盟最近宣布打算與基輔開始入盟談判，應加快烏克蘭的入盟時間表，並在此期間為其提供特殊的歐盟精簡安排。西方盟國也應該明確表示，對俄羅斯的大部分制裁將繼續存在，直到俄羅斯軍隊離開烏克蘭，並將在談判桌上幫助烏克蘭恢復領土完整。

2024 年美國總統大選後，雙方商定的停火和後續領土談判的前景很可能會顯著改善。如果獲勝者致力於繼續跨大西洋團結並進一步努力確保烏克蘭的安全和主權，普丁就沒有理由認為時間站在俄羅斯一邊。但距離美國大選還有一年時間，結果可能會讓烏克蘭陷入困境。華盛頓和基輔都不應該冒這個險。美國現在需要與烏克蘭合作，轉向反映軍事和政治現實的新戰略。否則就是魯莽地拿烏克蘭的未來做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