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台中縣初出茅廬,很快的和圈內記者打成一片,一些五、六十歲的外省老芋仔記者,也和我交情不錯,頻稱讚我敬老尊賢。
老芋仔記者和我互動最多的是《民眾日報》老楊,雖然彼此報社在南部敵對,我們並不在意,加上他年齡已大,跑不出什麼大案,每天固定到縣府和議會,抄抄新聞稿或寫寫小火警、小刑案,難有競爭力。
老楊愛提當年勇 淪落抄稿令人唏噓
幾個月後,我開始有好新聞見報,一大早到了縣府,老楊常是第一位對我誇獎者,顯然他每天都很注意我的報導。偶而跟他一起晚餐,他喜歡喝兩杯,也開始說當年勇,以前是如何用心跑新聞,和老縣長林鶴年及縣府官員交情又如何?聽來不勝唏噓,因為都是過往雲煙,現實並非如此。
我頗能體會其心情,孤家寡人,所謂跑新聞也只是抄別人稿子,《民眾日報》在台中縣報份不多。他到縣府或議會走動時,部分職員對他很客氣,背後卻沒人理會。民眾日報薪水更低,搞不好連度日都有困難,他到底靠什麼維生?我沒詳細過問,只覺得日子有點淒涼。
候選人一千元收買 為五斗米折腰
1989年省議員選舉,他報導某候選人的新聞見報,該候選人在縣府碰到他,當場掏出一千元,說是要他去買更多報紙讓人看。老楊收下來後,讓一旁的我很憤怒,認為這污辱了他。年輕氣盛的我,無法體會他為五斗米折腰的悲哀。
某天晚上參加應酬後,我跟著他回北屯路的家聊天,家裏空蕩蕩。他提到有個孩子,不過長大成人在外了,很少聯繫。他沒說老婆的事,我也不便問。
貧困落寞晚景淒涼 勉強辦完身後事
又過一年,老楊生病了,《民眾日報》派一位年輕記者取代。他離職不久,重病去世,身後蕭條,國民黨新聞黨部請縣長、議長和議員們掛名治喪委員,加上一些奠儀,才勉強辦完喪事。
看了老楊悽慘晚景,我曾發誓絕不要和他一樣,如果老記者最後下場如此悲哀,我要儘早逃離新聞圈,沒想到自己竟待了十五年。
除了老楊之外,當年在縣府經常出沒的老芋仔記者,有兩三位看起來很邪惡,辦著低劣雜誌到處跟機關及企業要錢。他們離鄉背井來台灣,軍中退伍自謀生活,沒有靠山,硬起心腸做文化流氓。
有的老芋仔記者惡名昭彰,真撈了一些錢,日子安逸的很。有的則像老楊一樣,個性憨厚,能搖一點筆桿,不敢為非作歹,最後貧困落寞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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