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喪的鄉土作家,總算恢復寫作了。他透過胡大仙的電子遊箋,傳來兩行語焉不詳、直若天書的渾沌想定,似乎又想下筆臧否何人,指摘何事。然後,十分奇怪的問起有誰知道,跟騙術有關的台灣紀事?並詢問三峽某瘋子,李梅樹「百鳥朝梅柱」的黑鳶和藍鵲,最後是停在台灣哪個朝代的位格上?
胡大仙只花三秒鐘就從網際雲端查到,包括西元前十二世紀古希臘的「特洛伊:木馬屠城記」,西元三世紀中國三國時代諸葛亮的「空城計」,十七世紀初荷蘭人訛詐台南西拉雅族的「牛皮圈地」;以及八百多萬件,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當今台灣社會的民間詐騙事件。三人閒聊了一陣子,台灣人貪婪、好騙、健忘的劣根性。某瘋子則懷疑這騙術,跟「百鳥朝梅柱」究竟有何關聯,難道李梅樹也是個「大騙徒」嗎?另外,胡大仙查到的「牛皮圈地」,又是怎麼回事?
已經跟鄉土作家會合的台南許君,原來就是曾在長福橋見過的那個陌生老小子。他適時解說,荷蘭人訛詐西拉雅族的,原來就是以十五匹印度花布,向赤崁社騙得了,圍出一座「普羅民遮城」,進行三十八年殖民統治的國際大騙事。
此日,臭老導演有四段劇情,在老街取景拍錄。一是由櫻井先生飾演日本布商的分鏡,二是義民營副統領翁景新開會完畢,最後一次走出興隆宮的身影;三是日本治台階段,四是國府領台時期,各自雷滾雲捲的兩組民間風潮。前兩者是主戲,以清代「三角湧藍」染料的研發,與翁景新抗日前夕的矛盾心情為主軸;後兩者是副戲,以日本、國府統治年代,三峽人順服於「反共抗俄」、「大東亞共榮」等等,近代歷史騙術的效忠輸誠為重點。
「三角湧藍」染料的研發,以陳恒芳染坊為場景,從「有心發藍藍無彩,無心建藍藍滿缸」的製作過程中,引出了一對藍衣女子送酒幫助突破瓶頸的夢幻情境,並引出了一段平埔族、泰雅族婚盟的釀酒故事。而事過境遷,昔日的「藍染風采」,竟然在藍中有綠、青中有白,卻又亦藍亦綠、不青不白的政治光譜上,投映出一層「半透明藍」的現代「三峽哀愁」。
本章,我依據以下相關資料,演繹如下對應的人事物:
一、相關資料(依出場序)
◆黑鳶:老鷹,俗名「鶆鴞」,台灣普遍留鳥,往往單隻凌空盤旋,孤寂高唳。(小說中,我引伸為逆風扶搖直上的風箏與心志)
◆藍鵲:台灣特有種,好喧噪,喜群居,往往排列飛越山谷,形成美麗隊伍;其性具有反哺親鳥之孝,輔養家小之情。(小說中,我借寓為台灣人的特性,以及大多數台灣家族,相互扶持的「台灣精神」)
◆普羅民遮城:1625年1月,荷蘭人闢建於今之台南市中西區,當時在地人稱為「番仔樓」,今則通稱「赤崁樓」。
◆陳恒芳染坊:清同治十年(1871),由年僅十四歲的陳種玉所開創,明治二十八年(1895)為日軍燹火焚毀,大正年間(1916)進行街區改正,重建成今貌。(小說中,我以其清代前身為場所,演繹了一段「有心發藍藍無彩,無心建藍藍滿缸」的藍染研發故事。此段故事,我保留在連作《鳶山誌:藍色三角湧》中,結合抗日義軍陳有善、黃飛,另做延伸鋪陳)
◆大鳳蝶:台灣常見的美麗蝶類,雄蝶翅面黑褐底色,後翅有淺藍條紋,夏日翩翩飛舞於原野花草間。(小說中,我將藍鵲、大鳳蝶之「藍」,擬想為陳種玉研發「三角湧藍」的夢幻顏色)
二、對應的人事物(依出場序)
◆翁景新:清代北台灣的樟腦大戶,三角湧小暗坑之役的抗日悲劇人物。(小說中,我據之演繹出,他做過日本生意、交過日本朋友,卻在祖國割棄台灣的變局裡,因為改朝換代、立場不同,必須誓死一戰的矛盾心情)
◆台南許君:真實人物,神鬼行者,半真半假的情節。(本章引出台南許君,是在為第二十章〈滿腔原罪〉的相關情節,預設伏筆)
◆陳種玉:陳恒芳染坊的創建者,弟死於抗日卻隱忍悲痛,擔任多屆日治庄長、區長、協議會員,其間無不致力於公共事業,屢為造福鄉民而請命;並聯同地方人士,組成「三角湧農會署辦事處」,是為現在三峽農會之開端,更為台灣創設農會之嚆矢。晚年,獲得鄉民敬稱「三老陳」,且於陳恒芳染坊後院,起建「種德樓」,以資追撫其弟陳有善(字「德從」)之戰魂。(有關陳氏生平事蹟,及其與翁景新之間的互動,我另行寫在《鳶山誌:藍色三角湧》中)
◆王阿原:虛構人物,平埔族後裔,即為第十二章裡,投靠翁景新的翁老藤。
◆鱸鰻秦仔,詹戇番:虛構人物,陳恒芳染坊的兩個苛刻工頭。(小說中,王阿原因意識形態不同怒將殺傷,怕被追究,於是逃向小暗坑,投靠翁景新)
◆陳宏,陳志:虛構人物,改為漢姓的一對平埔族兄弟。(小說中,兩兄弟因與王阿原喝酒誤事,反而誤打誤撞,冥冥促成藍染的研發成功)
◆大鬍子馬偕牧師:真實人物,曾經三度前來三峽,前兩次(1873、1883)是來傳道,第三次(1888)是來參觀山地兒童學堂。(小說中,藉由王阿原的回憶,口述他第二次前來,受到三角湧人圍困、擲石的情形)
◆藍衣女子:藍彩仙子,一個白臉、一個烏面,半夜提酒供上述三個平埔族人,喝到爛醉嘔吐,嘔吐物卻正好促使藍靛還原,而且色彩更加瀲灩輕盈。(小說中,這對藍衣女子,我將在後面章節裡,「還原」出她們的「青姑」身分)
◆黃鳶,黃飛:黃鳶是鳶山下的燒炭工,黃飛是染坊童工,他們是一對愛放風箏、愛做美夢的窮苦父子。(小說中,我引喻為三峽人美好夢願的象徵,並連結《鳶山誌:藍色三角湧》,演繹出義軍黃飛與泰雅少女,異族相愛的結緣過程)
(【風中願景】《鳶山誌:半透明哀愁的旅鎮》第十五章,書寫經驗分享。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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