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DOGE裁員風暴來襲：聯邦就業縮減如何撼動美國經濟？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美國聯邦政府近年在財政壓力和效率提升的雙重驅動下，掀起一場罕見的裁員風暴。由億萬富翁伊隆・馬斯克（Elon Musk）主導的政府效率部（DOGE）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動聯邦職員削減，試圖透過精簡人力來改善政府運作並減輕財政負擔。這場行動不僅直接影響數十萬公務員的生計，更可能對龐大的民間就業市場產生連鎖反應，潛在衝擊不容小覷。本文將深入剖析這項裁員計畫的背景、現況，以及對美國就業市場的多面向影響，並探討其隱藏的風險與挑戰，試圖揭示這場改革背後的真相與前景。

聯邦職員削減的規模與背景

DOGE主導的聯邦職員削減計畫已進入實質執行階段。根據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前田和馬的報告，2024年9月，聯邦政府職員總數約為241萬人，占美國非農業部門就業人口的1.5%。然而，DOGE計畫透過早期退職、試用期職員解雇以及新規採用凍結等措施，預計在2025年內將這一數字削減最多37萬人，相當於總數的15.4%。這樣的裁員規模在美國現代史上並不多見，上一次類似的政府精簡行動還需追溯至1990年代柯林頓（Bill Clinton）執政時期，但當時計畫耗時半年制定，相較之下，DOGE的執行速度顯得異常迅猛，凸顯其改革決心。

具體而言，DOGE的裁員策略包含三大核心措施。首先是早期退職計畫，川普政權於2025年1月底啟動此項目，已有約7.5萬名職員（占總數的3.2%）申請參與，但這一數字低於政權預期的5%-10%目標，顯示參與意願未達預期。其次是針對試用期職員的大規模解雇，涉及近19.9萬人，其中10.6萬人已於2025年3月中旬前被裁撤，不過部分裁決因法律爭議而暫緩執行，例如加州地方法院已介入要求復職。最後是採用凍結政策，規定每新增1名員工必須有4名離職者，預計每年減少約10萬人。這三項措施顯示出DOGE對效率提升的強硬立場，但也引發了法律與社會層面的反彈。

這場裁員潮的深層背景與美國財政赤字的持續高企密切相關。根據資料，2024年度美國財政赤字（不含利息支出）仍高達GDP的3.6%，遠超疫情前2019年的2.9%。在此壓力下，DOGE的行動被視為川普政府削減開支、提升行政效率的重要一步。然而，如此激進的改革能否實現預期目標，仍充滿不確定性。

直接影響：勞動市場的初步衝擊

從直接影響來看，聯邦職員削減對美國整體就業市場的衝擊相對有限。據前田和馬估算，即便假設所有離職職員無法在民間部門重新就業，美國失業率的上升幅度也僅約0.22個百分點。以2024年2月美國非農業就業人口1.6億人為基準，37萬人的裁員規模僅占總數的0.23%，顯示其對整體勞動市場的直接壓力並不大。此外，許多離職者可能透過早期退職轉向非勞動人口，或在民間部門找到新的就業機會，這將進一步緩解失業率的上升壓力。

具體數據進一步揭示了影響的細節。早期退職計畫涉及的7.5萬名申請者中，多數人可能在2025年9月底薪資支付結束後轉為非勞動人口，對失業率的影響僅約0.04個百分點。而試用期職員解雇涉及的19.9萬人，可能在2025年2月後推高失業率約0.12個百分點。新規採用凍結則因不直接涉及現有員工的解雇，對失業率的影響預計僅0.06個百分點。這些數字顯示，單純從聯邦職員的削減來看，美國勞動市場在短期內尚能承受這一衝擊。

然而，這一結論的前提是裁員過程順利且不引發更大規模的連鎖效應。事實上，試用期職員解雇已引發法律爭議，例如加州地方法院暫停部分裁決並要求復職，顯示執行層面可能遭遇阻礙。此外，這些被裁員工多為高學歷人才（31.5%擁有學士學位，22%擁有碩士或博士學位），若無法順利轉入民間部門，可能導致人力資源的浪費，進而影響美國經濟的長期潛力。

民間就業的潛在危機

雖然直接影響有限，但聯邦職員削減對民間就業的間接衝擊卻可能遠超預期。根據布魯金斯研究所（Brookings Institution）2023年的估算，與聯邦政府相關的民間就業（包括承包商及補助金受助單位）高達753萬人，是聯邦職員數量的兩倍以上。若政府削減預算或減少發包業務，這些民間就業可能同步縮減，帶來更顯著的經濟風險。

前田和馬進一步分析，若聯邦職員削減15.4%（即37萬人），並假設民間相關就業以相同比例減少（約85萬人），總計122萬人的就業損失將推高失業率約0.7個百分點。這一情景雖屬極端假設，但顯示政府裁員的溢出效應不容小覷。特別是國防相關承包商占外包費用的60%，若川普政府未大幅削減軍事預算，民間就業的實際損失可能低於預估。然而，非國防領域，例如醫療保險與IT產業，可能因政府訂單減少而面臨裁員壓力，這一點值得高度關注。

此外，聯邦職員消費力的下降也可能衝擊地方經濟。以華盛頓特區為例，該地區擁有16萬名聯邦職員，連同周邊維吉尼亞州與馬里蘭州的28萬人，合計44萬人構成當地經濟的重要支柱。裁員後的消費萎縮可能拖累零售業與服務業，進一步放大民間就業的損失。這種間接效應的複雜性，使得DOGE計畫的長期影響難以精準預測。

結語

總體而言，DOGE主導的聯邦職員削減計畫在短期內對美國就業市場的直接影響相對有限，失業率上升幅度預計不超過0.22個百分點。然而，其對民間就業的潛在衝擊卻可能將失業率推高至0.7個百分點，顯示這場裁員風暴的真正風險隱藏於間接效應之中。對於高學歷職員的再就業挑戰、地方經濟的消費萎縮，以及承包商體系可能面臨的連鎖反應，川普政府必須謹慎評估每一步行動的後果。DOGE的改革雄心或許能為美國財政帶來一線喘息空間，但若執行不當，可能演變為一場撼動經濟根基的危機。在效率與穩定的天平上，美國能否找到平衡點，仍是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