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AI能否成為台海和平的守護者？評Palmer Luckey TED演講

文/楊聰榮（中台灣教授協會理事長，任教於台灣師範大學）

最近聽了Palmer Luckey在TED演講中以「人工智慧如何避免台海戰爭」為題的分享，身為長期關注台灣主權與國際局勢的學者，我對他的觀點既感到振奮，又不免有些擔憂。Luckey以他創辦的國防科技公司Anduril為核心，提出AI與自主系統可能是阻止台海衝突、甚至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關鍵。這場演講不僅直指當前美國國防科技的困境，更為台灣未來的安全提供了一個值得深思的視角。

Luckey開場便以一個令人不安的假設情境震懾全場：中國對台灣發動突襲，飛彈如雨般落下，癱瘓關鍵設施，美軍試圖支援卻因武器系統速度慢、數量不足而無力回天，最終台灣淪陷，全球經濟因晶片斷鏈損失數十兆美元，專制政權趁勢主導國際秩序。這場景聽起來像科幻電影，但卻與現實危機不謀而合。根據公開資訊，中國領導人曾多次表示其軍隊需在2027年前做好戰爭準備，而台灣作為全球晶片供應核心，其戰略地位不言而喻。Luckey的假設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對當前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的深刻警示。

Luckey點出美國國防的幾大痛點：傳統承包商創新停滯、矽谷對軍事合作冷漠、消費級AI技術（如特斯拉）甚至超越軍用裝備，以及美國武器生產過於緩慢，難以應對大規模衝突的消耗。這些問題確實存在。美國過度依賴少量精緻武器，而中國則以驚人速度擴充軍事產能，這種差距在潛在衝突中可能成為致命弱點。

他提出的解方是透過Anduril的AI平台「Lattice」，打造自主性高、可大規模生產的武器系統。從自主戰鬥機到反無人機系統「Roadrunner」，Anduril試圖以科技創業模式顛覆國防產業，強調快速迭代與量產能力。這種「以質勝量」的策略確實有其道理，尤其在面對中國數量優勢時，AI驅動的非對稱嚇阻或許是民主陣營的生存之道。我特別認同他提到的「嚇阻」概念：讓對手認知到戰爭代價過高而不敢輕舉妄動，這與台灣當前「刺蝟戰略」的思維不謀而合。

演講中最具爭議的部分莫過於Luckey對「殺手機器人」的倫理辯護。他認為AI武器的自主性並非新鮮事（例如水雷早已具備自動攻擊功能），並主張AI若能精準辨識目標、減少平民傷亡，甚至因強大效能而阻止衝突，其效益可能遠大於風險。他更警告，若民主國家因道德顧忌放棄AI發展，專制政權將無所顧忌地制定規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點讓我陷入深思。AI若能提升戰場決策的精準度，減少誤傷，或許能降低戰爭的破壞性。但問題在於，AI系統的決策透明度與責任歸屬仍是未解難題。一旦發生誤判，誰來承擔責任？Luckey強調需保持「人在迴路」（human-in-the-loop），但在高強度衝突中，這樣的控制是否能真正落實？台灣作為潛在戰場，若過度依賴AI武器，是否可能因技術壟斷而失去自主性？這些都是我們必須審慎思考的。

對台灣而言，Luckey的演講提供了重要的啟發。台灣的國防資源有限，面對中國的軍事壓力，發展AI與自主系統或許是提升防衛能力的一條路徑。例如無人機群與自主潛艦可能成為守護海峽的利器。台灣不能僅仰賴技術解方，更需在國際合作與內部團結上下功夫。正如中台灣教授協會4月26日講座中提到的，美國在聯合國支持台灣參與國際社會，台灣應把握這樣的機會，積極爭取國際空間，同時透過學術與公民力量，強化對主權與民主的共識。

Luckey的最後願景令人振奮：AI無人機群攔截飛彈，自主系統在太平洋協同反擊，讓侵略者無從下手。這的確是理想的嚇阻藍圖。但我認為，技術只是手段，真正的和平仰賴民主陣營的團結與智慧。台灣需要更多像Anduril這樣的創新力量，但也必須警惕AI武器的倫理風險，並確保技術發展不以犧牲民主價值為代價。守護台海和平，AI或許是利器，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對自由與主權的堅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