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貿易戰烏雲籠罩：中國經濟的短暫輝煌與潛在危機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中國大陸經濟在2025年第一季度交出了一份超出預期的成績單，年化成長率達到5.4%，超越市場預測的5.1%。這一亮眼表現主要得益於強勁的消費支出和工業產出，顯示出內需與出口的短期爆發力。然而，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對大陸部分商品實施最高達245%的關稅，引發北京當局以125%的報復性關稅回擊，貿易戰的陰影正迅速籠罩這一經濟榮景。分析師警告，出口導向的大陸經濟即將面臨嚴峻挑戰，成長動能可能在未來數季急／放緩。本文將剖析大陸經濟的短期成就、潛在風險，以及政策應對策略，探討其在全球貿易動盪中的未來走向。

亮眼的經濟數據背後

2025年第一季度，中國大陸國內生產總值（GDP）年化成長率達5.4%，與2024年第四季度持平，但超出路透社（Reuters）調查的5.1%預期。根據路透社報導，3月份零售銷售年增5.9%，高於1-2月的4.0%，顯示消費市場的強勁反彈。工業產出同樣表現出色，3月年增7.7%，較前兩月的5.9%進一步加速。這些數據反映出消費者與企業在美國關稅生效前的搶購熱潮，特別是在家電和家具等品類上，受益於政府的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

然而，季度環比數據揭示了隱憂。根據路透社數據，2025年第一季度GDP季度環比成長僅1.2%，低於2024年第四季度的1.6%，顯示經濟動能正在減弱。房地產市場持續低迷，投資年減9.9%，成為拖累整體成長的主要因素。此外，青年失業率居高不下與持續的通縮壓力，進一步凸顯內需疲軟的結構性問題。

貿易戰升級的衝擊

美國對中國大陸商品徵收最高245%的關稅，是近年來對大陸經濟最具威脅的外部衝擊。根據GZERO Media，川普政府自上任後逐步加碼關稅，從最初的10%上調至20%，最終達到目前的245%。作為回應，大陸對美國商品實施125%的報復性關稅，並採取非關稅措施，包括限制稀土出口、暫停芬太尼合作，以及限制美國農產品和家禽進口。這些措施顯示北京當局試圖通過精準打擊美國經濟的關鍵領域來緩解壓力。

出口一直是大陸經濟的支柱，2024年貿易順差高達9,922億美元，成為抵消內需疲軟的重要力量。根據美聯社（AP），2025年3月大陸出口年增12.4%，達到3,139億美元，貿易順差達1,026億美元。然而，這一激增主要來自企業在關稅生效前的集中出貨。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分析師普里查德（Julian Evans-Pritchard）警告，隨著關稅效應顯現，未來數月出口可能大幅回落，數年內難以恢復當前水平。

內部挑戰與外部壓力交織

中國大陸經濟正面臨內外部雙重挑戰。內部方面，房地產危機持續拖累經濟，3月新建住宅價格環比持平，顯示市場尚未觸底。根據路透社分析，通縮壓力與高失業率進一步削弱消費信心，澳盛銀行 （ANZ）首席中國經濟學家楊子榮（Raymond Yeung）指出，「良好的GDP數據並不能代表經濟的整體健康」。外部方面，美國關稅的衝擊將直接影響大陸對美出口，2025年第一季度對美貿易順差為766億美元，但隨著關稅壁壘加劇，這一數字可能迅速萎縮。

分析師對2025年經濟前景普遍悲觀。路透社民調顯示，中國大陸2025年GDP成長預計放緩至4.5%，低於政府設定的5.0%目標。瑞銀（UBS）更將預測下調至3.4%，認為關稅戰將迫使大陸經濟進行重大調整。野村（Nomura）與ANZ分別將預測下調至4.0%與4.2%，顯示市場對貿易戰長期影響的擔憂。

政策應對與市場轉向

面對貿易戰的挑戰，中國大陸政府已顯示出積極應對的決心。根據GZERO Media，總理李強表示將加大國內消費支持力度，並推動出口市場多元化。數據顯示，2025年3月對東南亞出口年增8%，對非洲成長11%，對印度成長近14%。此外，習近平近期訪問越南、馬來西亞與柬埔寨，旨在強化與亞洲國家的貿易聯繫，抵消對美出口下滑的影響。

在國內政策方面，大陸已推出多輪貨幣寬鬆措施，並計劃進一步加大財政刺激。根據路透社，分析師預計未來數月將推出更多支持措施，以穩定經濟。儘管如此，國際評級機構惠譽（Fitch）近期下調大陸主權信用評級，指出政府債務快速上升可能限制財政擴張空間。ANZ的楊子榮認為，當前局勢類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與2020年新冠疫情，大陸可能需要採取大規模財政擴張來應對關稅衝擊。

全球影響與市場反應

中美貿易戰的升級不僅影響雙邊經濟，也對全球市場造成顯著衝擊。根據GZERO Media，2025年4月16日，日本日經指數收跌近4%，歐洲Stoxx 600指數下跌3%，美國股指期貨同樣走低，顯示投資者對全球經濟前景的擔憂。大陸股市表現相對穩定，上海綜合指數小幅上漲，但人民幣匯率走軟，反映市場信心脆弱。

歐盟表達了與中國大陸合作穩定全球經濟的意願，但同時擔心大陸商品可能因美國市場受阻而湧入歐洲市場。GZERO Media分析師古爾德曼（Lauren Gouldeman）指出，大陸正通過限制美國服務業進入、禁止美國電影上映等方式，加速與美國的經濟脫鉤。這一趨勢可能重塑全球貿易格局，推動大陸與新興市場的貿易聯繫。

結語

中國大陸經濟在2025年第一季度實現了超出預期的5.4%成長，顯示出其在內外部壓力下的韌性。然而，隨著美國245%關稅的全面生效，出口導向的經濟模式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房地產低迷、通縮壓力與高失業率進一步加劇內部風險。大陸政府正通過多元化出口市場與加大財政刺激來應對危機，但未來數季的經濟前景仍充滿不確定性。在全球貿易戰的陰影下，大陸能否在短暫的輝煌後穩住陣腳，將取決於其政策應對的精準性與執行力。全球市場正屏息以待，觀察這場經濟博弈的下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