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美元霸權的隱憂：全球貨幣秩序將何去何從？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數十年來支撐全球貿易與金融穩定。然而，美國新政府的關稅與美元貶值政策，引發市場對其霸權持續性的質疑。哈佛大學公共政策和經濟學教授羅格夫（Kenneth Rogoff）警告，美元地位已呈下降趨勢，川普（Donald Trump）政府的政策可能加速此進程。本文探討國際儲備貨幣的角色、美元現狀、替代方案的挑戰及未來貨幣秩序走向，回答：美元有無替代品？

儲備貨幣的角色與挑戰

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促進全球貿易效率與金融穩定。透過美元結算，200多個國家的交易成本降低，匯率風險減少。對美國而言，美元地位使其易於融資經常帳赤字、降低匯率風險，並通過貨幣發行獲取海外投資利益。2024年國際貨幣基金（IMF）數據顯示，美元占全球外匯儲備57.8%，顯示其無可匹敵的影響力。

然而，儲備貨幣國面臨「特里芬困境」（Triffin’s Dilemma）：為滿足全球美元需求，美國需維持經常帳赤字，卻可能削弱美元信譽。2024年，美國貿易逆差達1.2兆美元，凸顯此挑戰。川普政府的關稅與貨幣政策試圖緩解逆差，但可能動搖美元作為安全資產的地位，增加市場不確定性。

美元霸權的歷史演進

國際儲備貨幣隨全球經濟變遷而更替。16至19世紀，西班牙銀元因大量銀產出成為首個全球貨幣。19世紀末，英鎊在金本位制下崛起，但大蕭條與二戰削弱英國經濟，美元於1945年布雷頓森林協定後成為核心貨幣。1971年尼克森衝擊終結金本位，美元轉向浮動匯率，卻因市場選擇與石油美元機制維持霸權。

當前，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貿易結算與投資市場占主導。2022年國際清算銀行（BIS）數據顯示，美元占外匯交易約40%；美國股市與債市分別占全球約50%與40%。然而，美元在外匯儲備的占比從1995年起逐漸下降，2024年達最低57.8%，顯示潛在變化。

替代貨幣的挑戰

人民幣、歐元與日圓是美元的潛在替代品，但各有局限。人民幣受中國大陸保護主義、金融市場不成熟及地緣政治風險限制，難獲廣泛信任。特別是在金磚國家（BRICS）與烏俄戰爭期間，俄羅斯因美國制裁轉向人民幣結算，試圖降低對美元依賴，但人民幣國際化仍受限於大陸資本管制與市場透明度不足。歐元與日圓擁有成熟金融基礎，但經濟規模與影響力不及美國。2024年IMF數據顯示，歐元占外匯儲備約20%，日圓與英鎊遠低於10%，難以獨挑大樑。

黃金近年因美元不確定性而價格上漲，2024年每盎司達近4000美元，但歷史顯示金本位難持久，產量限制易引發通縮。加密貨幣雖具潛力，但缺乏中央機構支持，技術與監管問題未解，短期內難成儲備貨幣。這些方案均無法立即取代美元。

川普政策的影響與風險

川普政府通過關稅與貨幣政策應對貿易逆差與製造業衰退。2024年，美國製造業占GDP比重從1950年的25%降至10%，中產階級收入占比從1970年的62%降至2022年的43%。川普政府提出「海湖莊園協議」（Mar-a-Lago Accord），以關稅與安全保障為籌碼，推動外國將美元資產轉為超長期美國債，誘導美元貶值。2025年4月，美國10年期國債殖利率因關稅政策飆升至4.49%。

此強硬政策可能引發國際反彈。大陸、俄羅斯等國已減少美元儲備，轉向黃金與人民幣結算，尤其俄羅斯在烏俄戰爭中因美國制裁加速脫美元化。川普威脅對脫離美元的國家施加100%關稅，卻可能加速「去美元化」。若美元信譽受損，全球金融秩序可能陷入混亂，缺乏足夠安全資產支持的替代貨幣，貿易壁壘與效率損失將加劇。

未來貨幣秩序的展望

短期內，美元仍將維持儲備貨幣地位，但長期看，緩慢的多極化可能是趨勢。歐元與日圓可作為輔助儲備貨幣，分散美元壓力。2024年，日本與韓國貿易中日圓結算占比近50%，顯示區域貨幣潛力。TPP框架內，日圓可能進一步提升影響力，但多極化需更強國際協調以應對匯率波動。

對日本而言，提升日圓在亞洲與TPP國家的地位至關重要。2023年日本防衛費僅占GDP 1.12%，遠低於美國期待的3%。日本需平衡貿易與防衛開支，制定自主策略，減少對美元依賴，強化區域合作，確保在不確定環境中的穩定性。

結語

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短期內難以動搖，但川普政府的政策正為其信譽帶來挑戰。人民幣受大陸制度限制，歐元、日圓、黃金與加密貨幣均難以取代美元，卻可能促成多極化貨幣體系。日本與亞洲需提升區域貨幣影響力，與美國協調，實現全球金融秩序的軟著陸。美元霸權的未來，考驗全球經濟的合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