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歐盟運用AI打擊企業漂綠

文/楊聰榮（台中科技大學會計資訊系兼任教師，中台灣教授協會理事長，任教於台灣師範大學）

歐盟最近在永續金融領域的監管力度顯著升級，特別是利用人工智慧（AI）技術偵測企業「漂綠」（greenwashing）行為，為全球金融市場樹立了新標竿。AI技術正從被動監管轉向主動風險管理，大幅提升辨識企業誤導性永續資訊的效率與精準度。這一趨勢不僅揭示了傳統監管方法的局限性，也標誌著永續金融進入技術驅動的新時代。

德意志銀行旗下的資產管理子公司 DWS Group 在2025年因涉嫌「漂綠」行為被德國與歐盟監管機構裁罰 2,700萬美元，成為歐洲金融史上最具指標性的反漂綠案例之一。調查顯示，DWS長期在投資報告中誇大其ESG（環境、社會、治理）資產配置比例，對外宣稱擁有高比例的「永續投資組合」，但實際上僅有部分產品符合相關標準。事件在警方突擊搜查後曝光，執行長Asoka Wöhrmann在幾小時內辭職，舉報人Desiree Fixler的內部揭露更進一步證實了系統性誤導的存在。

此案的影響深遠，不僅動搖了投資人對歐洲永續金融的信任，也促使監管機構強化審查與處罰機制，加速導入AI與第三方驗證工具，以確保金融機構在ESG資訊揭露上的真實性與可追溯性。這起事件凸顯了漂綠行為的嚴重性及其對投資者信任的損害。舉報人Desiree Fixler揭露的「實質性誤導陳述」，顯示傳統分析方法難以應對複雜的虛假陳述。

而AI技術，特別是彭博的BloombergGPT，憑藉其50億參數及3,630億金融代幣的訓練能力，能從海量企業報告、監管申報及社群媒體中提取量化ESG指標，提前數月識別不實揭露模式。這為投資機構提供了強大的預警工具，有效降低市場風險。

歐盟的監管行動進一步強化了這一趨勢。2024年4月，歐盟針對20家航空公司的碳抵換計畫展開調查，顯示其對漂綠行為的零容忍態度。同樣滙豐銀行因行銷聲明與實際環境表現不符，被要求撤回廣告。這些案例表明，即便是大型金融機構，也難以完全確保ESG揭露的真實性。歐盟2024年推出的漂綠政策允許對違規企業處以最高達年營業額4%的罰款，對大型企業而言，罰金可能超過10億歐元。

此外《企業永續報告指令》（CSRD）自2022年改革後，將從2025年起要求逾50,000家公司披露超過1,000個ESG面向的詳細資訊，預計2028年擴展至中小企業。這無疑將企業置於更嚴格的透明度要求之下。

AI技術的應用為這一監管框架提供了強大支撐。大型語言模型（LLMs）能同步處理數百萬份文件，精準識別跨期間的資訊不一致性。例如，在航空業，LLMs幫助投資機構在監管介入前調整資產配置，降低因漂綠暴露導致的市場波動風險。

聯合航空執行長Scott Kirby公開批評碳抵換為漂綠，呼籲轉向永續航空燃料，這一立場與其他航空公司的分歧也凸顯了AI在辨別真假永續承諾中的價值。

AI的應用雖然其分析能力強大，但數據品質、模型偏見及隱私問題仍需警惕。此外過度依賴AI可能導致監管機構與企業間的技術鴻溝，中小企業在應對CSRD要求時可能面臨更大壓力。未來，歐盟需平衡技術創新與公平性，確保監管框架惠及所有市場參與者。

歐盟利用AI打擊漂綠的舉措，不僅提升了永續金融的透明度與可信度，也為全球監管機構提供了借鑑。隨著AI技術的持續進步，企業將更難以虛假陳述掩蓋真相，而投資者與監管者將擁有更強大的工具，推動金融市場朝真正永續的方向邁進。這場技術與監管的結合，或許正是實現全球淨零目標的關鍵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