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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從二戰後全球去殖民化,到台灣國家正常化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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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後,台灣並沒有與世界同步,揮別被殖民的歷史。走了日本人,來了中國土匪,228揭起了台灣悲情命運的序幕。清帝國時期,台灣是閩粵經濟難民的殖民地,日本時代,與滿洲國一樣,台灣是日本帝國的殖民地,蔣政權來台,台灣名為「反共基地」實為黨國殖民地,台灣人是次等國民,備受歧視。因為沒有建國,台灣人命運一直遭外人擺佈,至今猶然。

回顧歷史,台灣是從大航海時代才開始進入世界舞台,一度是西班牙與荷蘭的殖民地,1624年荷蘭登陸「大員」建熱蘭遮城,1626年西班牙佔領雞籠和平島,建薩爾瓦多城,後來被荷蘭人趕走,普特曼斯(Hans Putmans)是台灣的行政長官,荷蘭曾經是統治台灣38年的殖民母國。

1662年,鄭成功趕走荷蘭人後,台灣歷經鄭氏王朝、大清帝國233年,甲午戰爭清帝國戰敗,將台灣永久割讓給日本,嚴格說來,從1895到1952,法理上台灣人日本國民,儘管在日本殖民統治下,台灣人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但是台灣的基礎建設與生活水準快速現代化,令中國望塵莫及。為何老一輩的台灣人懷念日本時代?不妨看看這部影片就能理解。

1945年8月15裕仁天皇宣佈投降,消息傳來,台灣人驚惶失措,終生「不講日語 不穿和服」的士紳林獻堂,與蔡培火、林呈祿、陳炘等組織了「歡迎國民政府籌備會」。 9月1日,美國軍方戰略情報處(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派遣人員來台,徵詢台灣各界精英的意向,林獻堂、羅萬俥、林茂生、廖文毅、辜振甫一致主張回歸祖國,成為中華民國的一省,但要享有自治,實在很天真,因為國共均無民主的基因。

為何台灣精英不主張「台灣獨立」?陳翠蓮《台灣人的抵抗與認同1920〜1950》指出,直到日本統治結束,台灣的國族主義(nationalism)仍未成形,導致台灣人在二戰後不但沒有獨立建國的計劃與行動,反而歡迎腐敗的國民政府來台統治。

1920〜30年代,知識精英透過「自治主義」運動,凝聚抵抗日本殖民統治的共同意識,雖然喊出「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但未曾主張「台灣獨立」,蔡培火認為台灣只不過是「微弱之民、經濟困乏」的彈丸之地。心理上自卑,極度缺乏自信,沒有建構國家的想像力,以致於在日本離去後,仍不相信有能力獨立,把希望寄託在有同樣血緣文化的大國。

時至今日,台灣人仍不時顯現出卑微的民族性格,台灣隊以「中華台北」參加奧運,台灣人可以接受,口口聲聲「台灣隊」的蔡總統不反對,自卑、自辱何能贏得國際社會肯定、尊重?

日治時期,台灣的知識份子對落後的祖國並非一無所知,為何心向祖國?作家吳濁流、鍾理和均去過中國,謝春木一到上海,看到的是滿街苦力、妓女,對中國人的愚昧,印象深刻,為何他投靠國民黨,1938年主張「復歸祖國、台灣復省」?

回歸祖國,讓台灣人見識到貪官污吏,低素質的乞丐兵,國民黨不只劫收台灣資源,還屠殺了台灣精英。據法國學者克勞德.傑弗莉(Claude Geoffroy)所著《台灣獨立運動/ Le Mouvement Indépendantiste Taiwanais》所述,蔣介石派兵來台以前,從美國駐華使館取得一份台灣精英名單。1947年,國民黨特務按名冊展開殺光精英的行動,台灣第一位金融博士陳炘、第一位文學博士林茂生以及台中唯一省參員林連宗均從人間蒸發。1949年林獻堂以養病為由,搭機前往東京,隔年國民黨處決了他的姪子林正亨,1956年9月8日,客死殖民母國「日本」。中國絕不是祖國,台灣是唯一的祖國。這是林獻堂心路旅程給現在台灣人最大的啟示!

這是陳澄波入選日本帝國第七屆美術展的油畫〈嘉義の町中〉。1947年3/25,陳澄波在嘉義火車站前,被國民黨軍當眾處決。(圖:wiki)

軍事佔領台灣後,國民黨對台灣人進行去「日本化」再度「中國化」的運動,結果只證明治理能力低劣,「中華」不文明。228事件,根據南京政府估計,總共殺了28,000台灣人,祖國夢成了噩夢,使得台灣人覺醒,台灣獨立意識萌芽。第一代台獨,大本營在日本,第二代移至美國。

廖文毅,雲林西螺人,俄亥俄大學工程博士,1950年2月抵日,結識「台灣自決主義者」吳振南,5月在東京創立「台灣民主獨立黨」,1956年2月,廖在東京宣佈成立「台灣共和國臨時政府」自任臨時總統,1965年5月廖返台向蔣政權歸順,臨時政府煙消雲散。留日獨派由不認同廖文毅政治見解的王育德接棒,王育德1960年創辦《台灣青年》,1964年出版 《台灣-苦悶的歷史》,與史明的《台灣人四百年史》並稱為對後來台獨運動有深遠影響的著作。

1964年9月 20日彭明敏與學生謝聰敏、魏廷朝發表「台灣人民自救宣言」,被蔣政府判刑八年。《台灣青年》不久即轉載,美國報紙以及「時代」雜誌也刊登宣言部份內容,彭教授遭國民黨特務逮捕的消息引起國際關注,他在麥基爾大學深造時擔任校長的柯恩(Dean Cohen),奔走於紅十字會和國際特赦組織,海外台獨組織鼎力支援,加拿大台灣同學會為此成立「台灣人權委員會」,蔣介石雖在國際壓力下特赦了彭明敏,仍對彭教授進行軟禁監視。

最早在美國建立台獨組織的是留美學生林榮勳、陳以德、盧主義。三位均畢業於台大,1956年在費城建立台獨組織3F (Free Formosa for Formosans),引起蔣政府的關注,1959年改名為「台灣獨立聯盟/United Formosans for Independence」,開始發行刊物,對美國府會展開遊說活動,獲得甘迺迪總統支持。1966年,散佈各大學的台灣同學會成立「全美台獨聯盟」,彭明敏的學生陳隆志,著有《台灣的獨立與建國》一書,也加入聯盟。1970年,「世界台灣獨立聯盟/WUFI」在紐約成立,正式提出「建國」主張,首任主席蔡同榮,張燦鍙為副主席,祕書長鄭自財。隨著成員不斷增加,台盟逐漸擴大為世界性的組織,洛杉磯為美國總部,東京為日本部,巴黎為歐洲部,聖保羅為南美部。

1982年2月14日,彭明敏、蔡同榮、王桂榮、陳唐山等人,在美國洛杉磯成立福爾摩沙人公共事務會(FAPA/Formosan Association for Public Affairs),蔡同榮擔任首任會長。FAPA以促進國際關注台灣、推動台灣建國為宗旨,總會設於華盛頓特區,在全美有43個分會。台美人出錢出力,無非就是期望台灣經由自決,早日成為民主自由獨立的國家。 (圖:FAPA)

1970年代,黨外運動風起雲湧,衝擊黨國威權統治,1979年美麗島事件震撼了海內外,迫使蔣經國重用台籍精英,海外的台獨運動與本土的反抗運動,互相激盪,鼓舞了無數台灣人的熱情,匯集成一股沛然莫之能禦的力量,這是1988年蔣經國逝世李登輝接任總統對抗黨內保守勢力,推動民主化的一大助力。

1987年,長達38年的戒嚴解除,1992年,刑法100條廢除,大批被列為「黑名單」的台獨志士陸續返台,1996年3月13 日,台灣首次舉行總統直選,李登輝獲得54%的選票,彭明敏得票率為 21.1%,兩人合計達75%,台灣揮別了國民黨威權統治,民主化向前跨了一大步!

緬懷我們獨派的老前輩,為台灣流血流汗,犧牲奉獻,可歌可泣。然而,隨著歲月消逝,如今彭明敏、黃昭堂、蔡同榮、高俊明、辜寬敏先後辭世,令人感慨,不勝唏噓。我們的新世代不懂台獨歷史,卻嘲笑台獨,何以如此偉大的運動遭年輕人冷落?誰之過?

蔡英文上台後,視「台獨」為包袱,絕口不提「正名制憲」,一再宣稱「中華民國就是台灣」,說她有捍衛「中華民國」的自由,「中華民國」絕對不是贅詞,混淆了台灣人的國家認同。對於一個毫無使命感,任期剩下不到1年,建國與否只不過是選項的總統,台灣人還有什麼好期待?!

作為反抗外來政權的運動,「台獨」長期遭到迫害、污名化,被中國人唾棄的蔣政權一方面高喊「反攻大陸」,另一方面又嚴厲鎮壓台獨,國共爭的是「誰是正統」,台獨爭的只是要推倒外來政權當家作主,這是兩個發生於不同時空不相關的歷史事件。早在北伐軍推翻北洋政府,1927年國民黨在南京建立黨國政權之前,國共即已掀起腥風血雨的政治鬥爭。而謝雪紅、林木順1928年4月15日,在上海成立台灣共產黨,主張「台灣獨立」,「建立台灣共和國」,與1950年代興起的台獨運動無任何淵源。

國共兩黨把歷史留下了的彼此仇恨,算在台獨身上,成了台海戰爭的代罪羔羊,台獨何其無辜!如今,國民黨以反台獨之名投共,共產黨假反台獨之名「武統」,民進黨則以「務實」台獨來避戰。喊喊反台獨或務實台獨之類的口號,發表「和平宣言」,即可台海無戰事?

許多人寄望中國民主化,認為一旦中共垮台,台灣即可跟中國談統一,未免過於天真,一廂情願。歷史的發展往往比我們想像的複雜得多,對東歐民主化有深入研究的中國學者程曉農指出,即使習近平垮台,中國也很難像東歐各國一樣成功的轉型為民主國家。旅美中國作家劉仲敬坦言,沒有共產黨,中國也不能民主轉型。中國問題重重,民主化何其難矣!既然如此,已民主化的台灣就該建國,還跟中國談什麼和平統一?

2016年川普當選美國總統,一改過去歐巴馬「媚中輕台」的政策,力挺台灣,已故的日本首相安倍勸他若連任,就承認台灣是國家。武漢肺炎爆發以及俄烏戰爭,世局丕變,台灣成為舉世注目的焦點,西方政要爭相來台訪問,承認台灣是國家幾乎已成歐美日的共識。台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顯然問題根本不是出在國際,而是內部。

美國國務院有一份「獨立國家/Independent States」名單,台灣不在其中,被單獨列出,有代號,無正式國號,還不是主權獨立的國家。如果是,應排在敘利亞與塔吉克之間。

Syria *+         Syrian Arab Republic         SY   SYR         Damascus
Tajikistan *+        Republic of Tajikistan       TJ    TJK Dushanbe

Taiwan (see note 6)   (no long-form name)         TW TWN       Taipei

依照國際法「主權國家」的定義:固定的疆土、專屬的憲法、法律秩序、政府、警察、國旗、國歌。因此,法理上,台灣要成為真正「主權獨立的國家」,就必須國家正常化,目前只剩下兩個主要步驟:何時改國號?如何制定專屬台灣的新憲法?如果政治人物格局小,沒魄力,老是拼選舉,陷在「統獨」框架,缺乏建構國家的想像力,缺乏信心、決心,國際社會也愛莫能助,為何台灣必須成為國家?因為,不管你是先來、後來、什麼族群,台灣就是落地生根之處,台灣人靈魂深處需要一個國家作為安身立命集體認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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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傲村夫
獨傲村夫
台灣彰化人,台大中文系畢業,留美碩士,曾任職廣告公司、報社、高科技公關、Technical Writer,現從事國際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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