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鄒武鑑
根據我老爸的口述,二次世界大戰時,他是日本兵,駐守在高雄壽山的高射砲陣地;他的部隊曾擊落美軍的軍機,他和同陣地弟兄跑到美國軍機摔落的地點,看到死狀可怖的美國飛行員。 隔不久,美軍機就來報復,我老爸那一班士兵幾乎全滅,老爸倖存,而且去參加在台北舉行,靖國神社為陣亡日軍舉辦的公祭。
戰後日本政府並未給我老爸任何補償!日軍施行殘酷的打罵教育,他飽受上級的毆打,胸腔被槍托撞擊,久年內傷難癒。 老爸被徵召入伍之前擔任稅務員,和一位日本女同事互有好感;戰後這位女士自然被遣送回日本,在三十年後靠書信連絡上,並未安排見面,得知該女士仍未婚,聯絡只為了知道佳人安好健在,一了懸念,卻也改變不了任何現實。
我老爸打算在他退休之後到日本一遊,結果並未成行,想必是他的理智戰勝了感情的衝動? 國民黨政權接收台灣後,老爸的日文實力變成無用武之地,儘管他的珠算上段,由於他對中文公文讀寫有困難,終生只能當個基層公務員。 有一次,老爸半夜苦著臉構思文章,我不忍心,問他寫甚麼,他說黨部要求繳交〔讀訓心得報告〕,他中文不好,寫不出來。當時我年紀雖小,寫這種反共八股文倒是輕易,遂自告奮勇代筆,三兩下就把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插在南京城門上。
黨部有個定期的集會,叫做[動員月會],開會時要請人上去演講。他抱怨老是被指名上臺演講,只因為他的國語比前內政部長林洋港先生還好笑。雖然他一生受國民黨的欺負,可是他在選舉的時候。仍然票投國民黨的候選人。省議員張濰濱和立法委員洪宣治都是他的結拜兄弟。這一點我很不諒解。
日本政府雖然對我老爸有虧欠,但是由於他所受的教育養成都是日本式的,所吟唱的歌曲大都是日本兒歌或軍歌,罵小孩也用日語,我所會的日語大部分都是從我爸爸罵我所用的日語之中學來的。連拜拜時念的祝禱詞都用日語念;老爸對於日本的怨與戀是混雜在一起的;日本欠他的一本帳,顯然和在對日抗戰中飽受日軍蹂躪的的中國人有所不同。要求同仇敵慨。是否勉強些了?
《作者簡介》
鄒武鑑,出身南投半山,約有千名鄒姓同庄群居。由唐山福建南靖,自13世遷台,我是21世,1950年岀生,中興大學應用數學系畢業。1984年得台灣教育部公費留學獎學金及Fulbright Scholarship, 赴美國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修讀博士未果,1988年回台,1991年以內亂罪被拘七個月。認同自由,民主和人權的核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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