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落葉之後，等待新芽茁長的春天！

文/張新舟

〔春天不再這呢寒〕

慈濟的慈拓師姐，前天專程送來一對壽桃。

我不做生日，佛家說是母難日。而我認為這只是一生的階段性記錄。

至於快不快樂？

這只早上買回來，碗口大的魚眼，瞪著，牠讓我一切都了然於胸。

74個寒暑，冬長過暑，春天很短暫，如我愛吟唱的“春天哪會這呢寒？”

這雙壽桃，是慈濟基金會57週年慶。並非慈拓師姐知道我的生日

但來得正逢其時。

今天一早，妻子就將之蒸熱了當早餐，必然配一杯Don Gus.Coffee 。

退休後，開設莫內花園咖啡農莊，經營Don Gus.Coffee, 過程很艱困，卻是我坎坷的一生中，又遭遇兒子家翔車禍成植物人，臥榻18年，我的人生列車急遽地大轉彎，卻蒙天父的恩慈，在我失喪時，甚至遭遇惡人時，都會給我引領扶助，差派貴人伸援。

在悲困中，總算做了此生最得意的一樁事。

壽桃盒子上印著：

〔慈濟週年慶〕

靜•思•精•舍•祝•你•福•慧•雙•修

農曆3月24日（國曆5月14日），下週日，是慈濟基金會57週年慶。

新聞報導，慈濟志工黃義峰師兄到花蓮市清潔隊致送壽桃，感恩辛勞。慈濟公傳處也拜會徐縣長致贈壽桃。

我一介碌碌營生的村夫，竟然也能蒙慈拓師姐親自送來壽桃，內心是百感交集。

當然與我的74歲生日無關。但會在這時得到這壽桃，讓我深覺這個緣，也是我一生中，如沐春風的“慈濟緣”。

我在民國64年年中，初任新聞記者，因基督教門諾會醫院社工的介紹，騎著破舊機車，顛躓找到佛教的靜思精舍，開始追隨證嚴法師，也投入慈濟的助貧工作。

那個階段，我到精舍，就像回家一般的溫馨，也持續不懈地發表很多感人的慈濟故事。

但近幾年，我就像那隻曾被我收留救治的斑鳩，痊癒復飛後，卻與園區的日本雞漸陌生。想家，卻漸行漸遠。

常自問：為何如此？

幾次，曾向年年來邀我回慈濟參加週年慶的師兄，說出我深思而得的建言，不意此後，再也無人來邀我。

幾次，回到熟悉卻漸陌生的精舍，看到那棵六人合抱的茄苳老樹，枝葉繁茂，大樹幹卻也空洞可容六人，不勝唏噓。

大樹洞讓我聯想到“初心”的失喪。

很多團體都因初心的凝聚而成立，到團體膨脹發展，“初心”往往被遺忘了。

“初心”就是真情的膚慰，無論多龐大的愛心救援，都不能失去了真情膚慰的初心，否則就成了“有體無魂”的物資輸送。

因長年密切採訪慈濟的事蹟，我對慈濟精神與俗世眾生之間的交融錯離，有很深刻的警覺。

不必諱言，這許多警覺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包括一位總是對病患吼叫的大牌醫師：怎麼又來了！跟你說這種植物人做復健無效！不要再來了！

他拒絕給長臥病榻的兒子家翔繼續做復健。他的醫病邏輯令人不解。

我到精舍向上人求助，隨行師記錄了，卻無下文。

家翔回天家時，又被錯誤的死亡證明，導致已飽受痛苦折磨了18年的家翔，在冷凍櫃的遺體，燠熱炎陽下，被推到解剖室無辜挨刀……。

而慈濟醫院對代替我關切詢問的更生日報謝社長表示，死亡證明印就的備註有誤，他們會改進。竟未找我商討如何補救，避免驗屍。

或謂：這只是私怨個案；然則：會發生在我身上的，必也會損及眾生。

我因自身的遭遇產生警覺，關切的則是眾生遭遇失喪初心膚慰的對待。

這些警覺，引發我對〔道德經〕所云：“大愛無情”生了疑惑，或是誤解，而想深究。

對慈濟，我的老家，也有更多的關切。

有天，因著慈拓師姐的連繫，我馳赴精舍見到證嚴上人。

老人家問：阿舟，你為何都沒回來？

我無視舉座有哪些人，就如我當年經常言無不盡地與上人談話般，一股腦地從茄苳樹的枝繁葉茂，談到如“初心”的空洞。

上人靜靜地讓我傾吐胸中塊壘，然後喚我進前看他的眼睛說：我前幾天才白內障開刀。

突然，有人從背後拍我，提醒我打板了。

離開之後，肺腑翻騰，很想再提諫。

而自此以後，小木屋時代的師姐，竟都封鎖了我們之間的line。

我託志工轉呈咖啡給上人，如石沉大海。

在我不知情下，有位師姐提了一個和我有關的案子，竟被熟識的師姐斥問：張新舟是誰！？

慈濟致力淨化人心，為何還有些慈濟人無法體悟“包容善解”的師訓呢？

只有美羿、慈拓兩位師姐，還有謙師兄，會來關懷。佩服他們的仁勇。

在今天又因收到慈拓師姐送來的壽桃，所連結的慈濟緣，對慈濟57年來，濟困扶危，美善人心，於社會的卓越貢獻，與有榮焉。

更有感於這段臍帶般的慈濟緣。

深憂於：上人的法體安康。

覺悟於：我既是遲疑離家的斑鳩，就不該當討人嫌厭的烏鴉。

一棵大樹，難免有木蠹，但只要有充足的養份，仍然可枝繁葉茂，成為擎天巨柱。

正能量終會讓木蠹消失，無須我多慮若杞人憂天。

縮小自我、沉潛、靜默，做一切俱無看的村翁。

人生歲月有盡時，樸實平靜地善處自己的人生使用權吧！

清晨醒來，我先刪了臉書的生日訊。

把鬍子刮乾淨，以備接受寶貝孫女放學後的親吻。

穿上10年前生日，兒子家澍送我的T恤，有點緊了，但讓我更深呼吸而敞開心胸。

接到第一則家澍的訊息。

又接到認我為Daddy的外籍生：印度的Chintu、印尼的Kevin、Hafidz、所羅門的 Desmond Tige的line訊。

還有多年來陪伴我們共守莫內花園咖啡農莊的摯友秀蘭、荷悠的祝福。

小提琴手跳跳，送我一小片，怕我肥胖的蛋糕。

女兒芷芸和小葦葦的視訊、孫女奕潔未閃躲地讓我親臉五秒鐘、她媽媽嘉芸奇特離經的貼圖，以及孫兒Romulus的Line。

承受這些親情，我今天的心情最安詳平靜。

餘生就該像此刻這般，寫完74年來，歷經寒暑更迭，心情的總結之後，坐在老舊略陷，但安穩的沙發椅上，轉向窗外，等待落葉之後，新芽茁長的春天！

期盼往後的春天，再也不會這呢寒！

2023／5／5

〔靜思語〕

以修行的心境，累積遇境，自轉智慧。

詩篇32:10

惡人必多受苦楚．惟獨倚靠耶和華的、必有慈愛四面環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