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的經濟安全——其實現國家安全和經濟繁榮的能力——基於其擁有超越對手並補充其盟友的重要技術能力。儘管這是歷史上眾所周知的原則,但過去幾十年來全球化和技術先進工業能力的離岸化使得確保民族國家的安全和經濟繁榮變得越來越成問題。從自動化和安全通訊到能源儲存和疫苗設計等廣泛的技術是更廣泛的經濟繁榮的基礎,也是尋求維護國家安全的政府的高度優先事項。然而,必要的能力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它們依賴數十年的發展、多年累積的知識和強大的供應鏈。
埃德林·V·萊文(Edlyn V. Levine)和菲奧娜·默里(Fiona Murray)最新發表在《麻省理工科技評論》的<美國及其盟國如何重建經濟安全>指出,以無人機為例:儘管它對國防和繁榮至關重要,但其幾乎所有零件都是中國製造的。Edlyn V. Levine 是一家隱形技術新創公司的執行長兼聯合創辦人,也是麻省理工學院史隆管理學院和哈佛大學物理系的附屬機構。 Levine 是 America’s Frontier Fund 的共同創辦人兼 CSO,並曾擔任 MITRE Corporation 的技術專家。Fiona Murray 是麻省理工學院管理學院的 William Porter (1967) 創業學教授,她的研究領域涉及關鍵技術、創業和地緣政治的交叉領域。她是北約創新基金(致力於國防、安全和復原力的多主權風險基金)的副主席,並在英國首相科學技術委員會任職十年。
中國在無人機組件和系統的製造方面佔據主導地位
對於美國,尤其是其北約盟國來說,一個特殊的問題已經出現:技術投資的「中間缺失」。沒有足夠的資金用於關鍵技術突破的成熟,以確保它們能夠大規模部署。投資要不被分配給現有技術的快速部署,要不被分配給距離提供實用能力或重大經濟影響(例如量子電腦)還需要數十年時間的科學想法。但擴大製造技術、邊做邊學以及成熟新興技術以促進下一代工業基礎的投資卻往往缺乏。如果沒有這種中間立場的承諾,美國及其合作夥伴就缺乏對未來電池、下一代先進計算、替代太陽能光伏電池和活性藥物成分至關重要的生產專業知識。
雖然這曾經只關係到經濟繁榮,但現在也關係到國家安全——特別是考慮到中國已經建立了強大的供應鏈和其他國內能力,這些能力既帶來了經濟安全,也帶來了重要的地緣政治影響力。
考慮一下無人機技術。軍事理論已經轉向戰場技術,這種技術依賴由複雜軟體支援的小型、相對便宜的產品——從戰場上空的無人機到自主船再到太空中的立方體衛星。
無人機在烏克蘭戰爭中發揮了核心作用。第一人稱視角(FPV)無人機——由地面飛行員透過視訊流控制的無人機——通常綁有炸藥作為精確神風特攻隊彈藥,對於烏克蘭的前線防禦至關重要。雖然 FPV 無人機的許多基礎技術都是西方首創的,但中國現在在無人機組件和系統的製造方面佔據主導地位,這最終使該國能夠對戰爭結果產生重大影響。
烏克蘭戰爭被視為第一次真正的「無人機戰爭」
當烏克蘭戰爭的歷史被書寫時,它將被視為第一次真正的「無人機戰爭」。但它也應該被理解為一個工業警鐘:無人機零件的角色被揭露出來,支持這項技術的供應鏈——知識、生產營運和製造流程——被發現有缺陷。我們將講述烏克蘭在地下室和餐桌上用中國零件製造無人機的獨創性的英雄故事,我們將聽到該國在一場生存之戰中試圖重建由中國主導的供應鏈。但在此背景下,我們還需要了解其他國家,尤其是中國,是如何透過長期經濟政策來控制戰爭的,這些政策的重點是取得美國及其盟國未能支持成熟的工業能力。
拆解烏克蘭戰場上發現的一架FPV 無人機,您會發現大約七個關鍵子系統:動力、推進、飛行控制、導航和感測器(收集位置數據和其他資訊以支援飛行)、計算(處理和記憶體)分析大量資訊並支援操作所需的能力)、通訊(將無人機連接到地面)以及支援這一切的機身。
中國擁有西方無法比擬的無人機工藝創新和產品改進經驗
我們創建了一份物料清單,列出了建造 FPV 無人機所需的組件以及這些零件的常見供應商。
中國製造業的主導地位導致其國內勞動力擁有西方無法比擬的工藝創新和產品改進經驗。它擁有複雜的供應鏈,支援當今的廣泛技術能力,並為下一代奠定基礎。這一切都不是不可避免的。例如,大多數無人機電子設備都整合在印刷電路板(PCB)上,這是一項在英國和美國開發的技術。 然而,先發優勢並沒有轉化為長期的經濟或國家安全成果,兩國都將PCB供應鏈輸給了中國。
推進力是另一個例子。用於將電池的電能轉化為機械能以旋轉無人機螺旋槳的無刷直流馬達是在美國和德國發明的。這些馬達中使用的燒結永磁釹 (NdFeB) 磁鐵是日本和美國發明的。如今,據我們所知,所有無人機用無刷直流馬達都是中國製造的。同樣,中國主導釹鐵硼磁體加工和製造的所有環節,佔全球釹鐵硼磁鐵和磁鐵合金市場的92%。
中國在無人機鋰聚合物電池領域的主導地位
這些失敗中的每一次失敗都明顯反映出技術投資中間環節的缺失(商業生產資金不足),但專業知識的喪失是另一個面向。例如,鋰聚合物 (LiPo) 電池是每架 FPV 無人機的核心。鋰聚合物電池使用固態或凝膠聚合物電解質,可實現更高的比能量(每單位重量的能量),這項特性對於輕型無人機至關重要。如今,你很難找到不是中國製造的鋰聚合物電池。這些公司背後經驗豐富的員工隊伍為學習曲線做出了貢獻,在過去三十年裡,鋰離子電池的成本下降了 97%,電池能量密度同時提高了 300% 以上。
中國在無人機鋰聚合物電池領域的主導地位反映了其在鋰離子製造領域的整體主導地位。中國控制著全球約 75% 的鋰離子產能,包括陽極、陰極、電解液和隔膜子組件以及單一單元的組裝。它在這些子組件的製造中佔據主導地位,生產超過 85% 的陽極和超過 70% 的陰極、電解質和隔膜。中國也控制著製造這些子部件所需礦物的開採和精煉。
再次強調,這種統治地位並非不可避免。發明和商業化鋰離子電池所需的大部分關鍵突破都是由北美和日本的科學家所取得的。但與美國和歐洲相比(至少直到最近),中國採取了積極主動的立場,與戰略產業協調、支持和共同投資,以實現新興技術的商業化。中國工業和資訊化部一直不遺餘力地支持這些國內產業。
中國在 FPV 無人機基礎電子產品領域的主導地位
鋰離子電池的情況並不是孤立的。中國在 FPV 無人機基礎電子產品領域的主導地位的轉變恰逢 2000 年開始的時期,當時深圳開始成為全球低成本電子產品中心。這一趨勢被美國公司放大,從蘋果到通用電氣,蘋果在中國的低成本生產一直至關重要,而通用電氣公司也尋求低成本方法來保持其產品的競爭優勢。供應鏈的全球性被視為美國公司的優勢,其比較優勢在於消費性產品(例如智慧型手機)的設計和集成,與國家安全幾乎沒有關係。只有一小部分對軍事目的至關重要的「精緻系統」是在美國內部精心開發的。甚至那些也依賴全球供應鏈。
支持當今無人機的機會可能已經過去,但我們確實有機會建立強大的工業基礎來支持明天最關鍵的技術——不僅僅是引人注目的自動駕駛汽車、衛星或機器人的成品組件,還有它們的基本組件。這需要關注我們的製造能力、供應鏈以及作為基本投入的材料。除了將重點轉向我們自己的國內工業基礎之外,還必須願意與盟友和夥伴進行更有效的規劃和合作。
如果我們這樣做,我們將把美國和盟國數十年來對基礎科學技術的支持轉變為對經濟繁榮和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未來工業基礎。但要真正利用這個機會,我們需要重視並支持我們共同的長期經濟安全。這意味著獎勵對需要十年或更長時間的專案的耐心投資,激勵高資本工業活動,並保持對教育和勞動力發展的堅定關注——所有這些都在靈活的監管框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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