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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某瘋子】《半透明哀愁的旅鎮》第一章,書寫經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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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筆以前,我已經做過資料上的「分門別類」,此章則是「整合活化」的落實,並暨其後形塑主副角色、鋪展主副文路、埋設主副伏筆的起頭。這是二十五個章節的首章,以小說結構的「常山之蛇」比喻,它就是「蛇頭」,之後才能順利進行「蛇身」、「蛇尾」的建構;而諸多素材,千頭萬緒,有如空中飛絲,很難抓取定緒,所以最耗心力。

開宗明義,既然已將這部小說設定成一座「廟」,將「族群融合」確立為「主神」。於是,本章我最後統整出了,如下書寫頭緒:

鶯歌石近觀(民國七十年代)。詹明儒取自鶯歌區公所。
鶯歌石近觀(民國七十年代)。詹明儒取自鶯歌區公所。

一、地景與傳說

◆鳶山上的落顎鳶嘴岩:
◇台灣為一海島,此為整座鳶山成形於中新世晚期,歷經1200萬年的滄海桑田,所形成的特殊地景。
◇鳶山腳下,早有平埔族霄裡社人游耕於此,附近淺山,更早有泰雅族人遷來定居。三百年前,漢人離鄉背井,渡海遷入墾殖,開始有了鳶精吐毒霧為害,鄭成功炮轟斷顎為民除害的傳說。
◇蠻荒初闢,異域寄命,心生恐懼,異族環伺,圖課生存。漢人不得不如此尋求精神上的支持,強化墾殖的勇氣與信念,其情可憫。

鳶嘴岩遠觀。詹明儒拍攝。
鳶嘴岩遠觀。詹明儒拍攝。

◆鶯歌山上的斷頭鶯歌石:
◇隔著大漢溪,對岸大棟山支脈鶯歌山上,另有一塊斷頭鶯歌石。成因、傳說,跟落顎鳶嘴岩相同。
◇大漢溪是一條天災界線,大棟山是一片廣大丘陵。西面、西南面(八德、大溪一帶),住有霄裡社,北面、西北面(龜山、鶯歌一帶),住有龜崙社;東面(土城、板橋一帶)住有擺接社,東北面(樹林、新莊一帶),住有武嶗灣社。
◇族群之間,成王敗寇,兩則傳說都以漢人觀點為準,弱勢的原住民,歷史處境更是可悲。筆尖之下,古今族群價值,或應互以主從地位,交叉演繹,交相並現吧?(這是這部小說,考量採用魔幻寫實筆法的原因之一)

二、信仰與政治

◆三峽有四大廟,祖師廟、興隆宮、宰樞廟、行修宮。前三廟都創建於漢人墾殖初期的清朝乾隆年間,作用是有利於安頓墾民心靈;行修宮創建於民國51年(1962),創立於民國86年(1997)的恩主公醫院,將其主神關聖帝君的分身,奉祀在四樓,作用是提供給就醫病患,撫慰病苦。
◆先期漢人墾民,為了爭取有限耕地,一邊收編平埔族的土地,一邊侵墾泰雅族的獵域。閩籍墾民則在打跑粵籍墾民後,自相殘殺,再起同類械鬥;泉州人高舉「清水祖師」的名號,血洗並驅逐了,信奉「開漳聖王」的漳州人。
◆清末,簽訂馬關條約,割讓台灣給日本。日領初期,祖師廟是抗日軍械庫,興隆宮是司令營,鳶山頂是指揮所;日軍反撲義軍時,兩廟悉遭焚燬,宰樞廟成為駐軍處。抗日殘軍潛逃山區,投靠泰雅族,結合部分族勇反攻台北城,但功敗垂成;面臨強悍外敵,世仇變成盟友,這是三峽族群的慘痛教訓與覺悟。
◆日本統治台灣底定,開始收編三峽人(包括早已漢化的平埔族),圍剿山區的泰雅族;泰雅族人逃向桃園更高的山區,日人、漢人(包括上述漳州人、客家人的後代),開始瓜分泰雅族大豹社群的山地資源,三峽逐漸繁榮了起來。
◆日治後期,一邊對外投入世界二戰,一邊對內推動皇民化運動;三峽人以興建日本神社響應之,萬事俱備,官方也已經核准,但因日本戰敗而中止。同一年代,早期由馬偕前來開設的三角湧教會,也有新建教堂的申請;此申請,官方則以非常時期,不得興建大型公共建物的理由而禁止。
◆日本退出台灣,國府接管台灣,三峽人以李梅樹為主導,開始改建祖師廟;廟成,脫胎換骨,煥然一新,儼然成為現在的觀光景點。基督教徒則以陳文贊為首,籌資新建長老教會教堂。光緒十三年(1887),馬偕曾經上山參觀劉銘傳開設的「山地兒童學堂」,似乎有意向泰雅族人傳福音;事過境遷,相隔六十五年,教堂竣工時,想不到整個三峽,竟然已經沒有半個泰雅族人了。
◆祖師廟改建時,台灣處於戒嚴階段;李梅樹死前,曾經感嘆過「總有一天,你們會發現,我改造這老廟的本意」。祖師廟以東方石雕藝術聞名,其中有一對「百鳥朝梅柱」,似乎有「以鳥喻人,以鳥類比喻人族」的共和暗示。若然,這就是李氏不敢明講的「李梅樹密碼」,也就是李梅樹的「本意」之一嗎?

鳶嘴岩近觀(現場為一堆古老亂石)。詹明儒拍攝。
鳶嘴岩近觀(現場為一堆古老亂石)。詹明儒拍攝。

三、三峽某瘋子的角色賦義

史前有神話,史後有方志;人有人的坎坷,神有神的滄桑,國有國的興衰,廟有廟的滄桑。台灣歷經驚天動地的造山運動,恩怨交纏的族群重組,血淚交加的改朝換代;現階段,已來到三度政黨輪替的政治進程,這個國家也已經被改造成自由民主的國度,儼然脫胎換骨,面貌一新,屹立於世界各國之列。
一連串艱辛過程,必然有一系列奉獻者、犧牲者產生;他們或已留名青史,或已默默淹沒在滾滾史河中。綜此頭緒,本章於是統合諸多古今範例,壓縮成這個「某瘋子」角色,藉以一路釋放矛盾情仇、錯亂史緒,達到心靈沉澱、價值澄清的文學效果。(這也是這部小說,考量採用魔幻寫實筆法的原因之二)

鳶嘴岩近觀(現場為一堆古老亂石)。詹明儒拍攝。
鳶嘴岩近觀(現場為一堆古老亂石)。詹明儒拍攝。

(【鳶山不死鳥】《半透明哀愁的旅鎮》第二章,書寫經驗分享。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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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明儒
詹明儒
祖籍彰化,屏東師專畢業,國小教師退休,目前專職寫作。已出版有《鳶山誌:半透明哀愁的旅鎮》等三書,待出版有《大島記:渾沌台灣》等四部小說。得過中外文學獎、時報文學獎,台灣文學獎、巫永福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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