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遊戲手摔傷,
父親背我過山崗;
當年汗溫今猶在,
不見慈親淚滿眶。-〈回鄉思親〉
我家住在高雄田寮月世界南勢湖,四歲時,有一次與童伴遊戲,橫攀路邊水溝上面的竹籬笆,把籬笆腐舊竹片拉斷,整個人摔落泥土水溝裡,人沒怎樣,左手的下半段卻舉不起來,歪了。
父親看了我的手,著急的說「啊!漏手了!」沒有罵我。(長大才知道那是脫臼)。
第二天,父親(我們兄弟都叫多桑)就帶我去岡山,給接骨師「矯」手。
去岡山(約十七、八公里)要先走六、七公里的崎嶇山路到燕巢,再從燕巢坐用人在鐵枝路上推的「輕便」車到岡山。
我年紀小,手又痛,多桑一路都用背的,只有爬上較長的山坡,才放我下來自己走一會兒,然後繼續背。
我右手抓著多桑的肩膀,胸部肚子都貼在多桑的背,多桑的背都溫溫熱熱的。回來從燕巢走回家,也是用背的。
到岡山是給一位女接骨師看,她看了一下,就把脫落的手矯接好了,然後敷草藥包紮。回來後又去敷了二次藥。解開紗布,看手彎敷藥的地方都潰爛了,會痛。
山內有一位外省赤腳醫生來看,他不敢幫我擦,就教我父親拿夾子夾棉花,沾藥水,把潰爛的地方慢慢擦清潔,才幫我擦藥膏。那藥水擦到潰爛的地方,起了很多白泡沫,很痛。赤腳醫生來很多次,潰爛的地方才慢慢好起來,卻留下一片疤痕。(長大才知道那種藥水是雙氧水)
那時候,我有三個哥哥,一個姊姊,我是最小的孩子。父親背我到岡山「矯」脫落的手,是我童年時對父親最深刻的記憶。
我長大出外讀書,來高雄教書居住。父親不在後,很多次回家,快步走來父親住的房間,都仍像以前回家一樣,在門外就大聲叫「多桑!多桑!」卻怎麼叫都看不到多桑慈祥瘦小的身影,都忘了父親已經不在了,也都忍不住的淚水流滿眼眶。
每年逢年過節,我都依俗帶孩子回月世界老家祭祖。想起多桑的身影,和點香祭拜對多桑說話時,都會想起幼小時多桑背我去岡山的情景,感覺整個胸部仍溫溫熱熱的。
附記
日治時代,岡山附近平原與丘陵,皆設糖廠廣種甘蔗,鋪鐵枝路(鐵軌)以五分車的火車運載甘蔗,有的地方也設有輕便車站,運載人和貨物。高雄以岡山為中心,設多條輕便車路線。有客運車之後才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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